刘旺开出租有两年半了，主要在新区火车站接客，竞争压力比城里小很多。
不过科技一直在发展，今年出了一个挤挤打车软件，很多私家车跑出来赚零用钱，让他的收入直线下滑。
他也只是跟同行闲聊时候会叹息几句，实际上并不是很在乎。
一个单身狗, 没有女人没有娃，不需要赚包包和奶粉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他喜欢这份工作，也珍惜目前的状态，自在，不需要跟太多人打交道。
拉过形形色色的人, 出租车就像一面镜子, 很多人在陌生人面前的表现很真实，分手大哭有之, 咒骂领导有之，充满希望有之，甚至还有逃犯，自然也经历了许多阿飘，他喜欢跟那些魂体聊天……
等下了车，这些客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
开出租前也曾做了几个月的销售，客户像大爷一样，这让他很反感，他不喜欢看人脸色。
直到某次饭局上，客户让他连吹三瓶啤酒，然后当场签合同，他站起来直接在客户头上砸了三瓶啤酒，扬长而去，三个月白干。
很多同行觉得他有些孤僻，尤其他不喜欢喝酒。
今天，他跟往常一样，到火车站接站。
晚餐没吃, 直接跑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些速食，还有两瓶矿泉水。
结果一个乘客拉开了车门，还把伞给扔掉，当想从后视镜看对方面貌时候，发现那人已经坐在司机位后面。
刘旺有些烦躁，想把乘客赶下车，不过作为一名合格的司机师傅，车门打开，就不能拒载，他也是有原则的。
“这么晚，到福临街要五十多公里呢！还得给服务费，建议您白天搭地铁，就几块钱。”刘旺打算劝退。
“点火吧。”梁归说道。
刘旺听到声音后愣了一下，乘客没有下车的迹象，只好拧钥匙点火，开灯推挡踩油门，出租车便在雨中前行。
百灵城的雨水如同一张大网，将城市笼罩其中。
……
福临街在中心区边缘, 新区在北面, 中间经过高架。
梁归在车里安静地看着百灵城的夜景，两侧是不断变化的建筑与各种行驶的车辆。
当出租车进入中心区, 周围的灯光不再稀疏，霓虹绚烂，车辆匆忙，滴滴滴的喇叭声不断，还有很多人在雨中撑着伞赶路。
出租车转过几个弯，快到福临街了。
“干这行几年啦？”梁归突然开口说话，吓司机一跳，方向盘略微倾斜一点，车身打了个晃，差点撞到马路牙子。
“两年多。”刘旺突然莫名心慌。
“赚不少钱吧？”梁归问道。
“没多少，干这行富不起来，维持生计而已。”刘旺眉头微微皱起，从他听到对方要去福临街时候，就不太舒服，现在再次听到对方的声音，让他想起了一位故人。
“够买一条命吗？”梁归探身向前，盯着后视镜追问。
“呲~”
车子在湿滑地面刹车，发出刺耳噪声。
刘旺终于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乘客的脸，那双眼睛好似明镜，目光犹如利剑，不断地刺向他，让他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安静。
好像外面路过的汽车都失去了声音，城市夜里的喧哗也同时消失。
刘旺头脑一片空白，不知过去多久，他的双耳才逐渐听到发动机的嗡鸣声，和雨水打在车身上的噼啪声。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福临街就在前面，在这下车可以吧？”刘旺心跳加快，连忙说道。
梁归笑了笑，将身体收回，挪动一下位置，坐在后排中间。
“看来你记性不太好，那我给你讲个埋人的故事吧。”梁归没有理会刘旺的话。
刘旺没吭声，他知道自己今天在劫难逃。
……
新乐十八年，庚子八月。
朝廷设立东厂，监视锦衣卫，成互相制衡之态。
首任督主黄俨，为了给锦衣卫看看东厂威风，纠集一众奇人七十二个，要拔掉锦衣卫知名的十八人，那十八人绣春刀下能斩魂，甚是了得。
一众奇人自恃无敌，结果死个大半，活着的里面有个叫刘旺的，会点旁门左道，不想送死，打算深夜潜逃，却被黄俨提前得知，抓到面前。
当时黄俨正在进食，便让刘旺喝掉三坛酒，不醉就放他走。
刘旺喝了，然后就死了，那酒里有毒。
自此成为毒死的游魂，在黄府周围飘荡百余年，因为生平未曾杀过一人，没变厉诡。
直到遇到一个道人，要斩了他魂，他跪地求饶，说自己一生未伤一人，不想魂飞魄散。
那人自称易门弟子。
那弟子没斩他，留在身边几百年，终于有一天，灵气澹薄，易门那早已成为掌门的弟子故去，留给后辈祖业的同时，也留下几个尚未凝聚成魂体的散魂。
易门后辈就是梁归，刘旺给他倒下一杯酒，毒死了这个易门猎魂人。
与其他两个游魂拿走梁归贴身法器，一起将人弄到安乐园墓地，捡了个破棺材，浅浅埋掉。
……
“被人下毒的滋味不好受啊。”梁归故事大概是讲完了，叹息道。
刘旺神情恢复正常一些，鼓起勇气看向后视镜，那张饱经沧桑的脸，跟自己第一次见到时候一模一样，多少年都没变。
“我对不住你，我只想自己好好活一下，跟着易门那么就，到现在都凝不出魂体，还很不自由，我怕你啊，我怕你们，”刘旺握着方向盘的手有点哆嗦，他很恐惧后排那个男人，他见过梁归斩魂的样子：“放过我吧，我不会害人的。”
“可是，”梁归停顿了一下，自然地从兜里掏出烟，点燃，骤然亮起的火苗把他的脸照得清楚：“你已经害过一个了。”
很明显，他指的是自己，刘旺参与了杀人的队伍。
刘旺沉默，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因为那是事实。
梁归的脸被烟雾遮挡的如同梦里影子，刘旺透过那层薄薄的烟雾，看到那后排人的双眼中，杀气已现。
“我，我……”刘旺很想找个理由，现在他太想活着了，难得像个人一样，还不到一个月，如果被斩，注定魂飞魄散。
“那两个叛徒在哪里，说明白点，我会让你消失的愉快些。”梁归好像正常聊天一般，内心沉静，现在能让他内心起波澜的事情不是很多：“还有，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干的，”
“别撒谎，才几天时间，你已经凝出了魂体，没有外人帮忙是不可能的。”
刘旺摇了摇头：“那人穿白西服，给我们下了咒，然后让我们杀了你，就帮我们凝聚出魂体，就能像活着时候一样，能够好好过日子了。”
“他在哪里？”
“在黑暗酒吧，临时地点，交易完我们就分开，我们三个也没有再联系过。”
梁归认真分析这些信息，白西服，黑暗酒吧，助人凝魂体。
就在此时，刘旺快速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弃车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