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如山，跳！”
江把总急了，大骂。
可那一众军士此时仍在原地踏步，方才瞅着还颇有些英武呢，如今一个个这都熊了，无人再上前。
眼前这东西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跳下去，估摸着这半个月都吃不得安生饭了。
纵使如今军营里伙食已经大大改善了，可让你浑身一股子那种味道，谁还能吃得下饭？
困难也在意料之中，李卫国一个眼神，江把总示意，这就接着大吼：“跳坑者，立为队正。”
队正，也就是队长。
桐乡军中十几人为一队，这队正待遇自然比普通军士要好上许多，一餐可有两顿肉食，一月也要多上五钱银子！
“这，这咋跳啊！呕……”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说道，这人种地、撂跤都是好手，可是眼前的物什让他一心作呕，连说话的气力都没了。
似乎近一个月的训练这都破功。
三百人畏畏缩缩，无一人上前。
“跳，给我跳！”
江把总疯了，很有丢面儿的感觉，这就抓着鞭子想要上前。
李卫国出言拦住：“莫动。”
军令如山，上官已然下了命令，还要指着鞭子硬赶，这样的命令还下来干嘛？
“当了队正，就每日不愁吃喝，家里人也能跟着好过些，你们这些个娘希匹！逛窑子的时候那股劲道都跑哪儿去了？”
江把总不得动，这就举着鞭子大骂。
“马哥，跳还是不跳？”
一个胖乎乎的大板牙这就问道身旁一个军士道。
身旁唤作马哥这人个子不高，身子也是瘦的像颗豆芽，面色黝黑，也是一脸愁容。
瞅了瞅脚底下，有些恶心，眼前这可是粪池。
江把总被李卫国一个眼神瞪住，这也不再敢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在那儿跳脚！咬牙切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马哥，快啊，再不决定，估摸着李大人也要疯了，咱到底跳还是不跳？”
先前那胖乎乎的大板牙也急了，催问道眼前这个唤作马哥的黑豆芽。
黑豆芽背有些驼，也就是这几天军训这才整治过来了，此时一脸思索，背又不由有些弓了。
“马哥，咋办？”另一个人这也问道。
明显这帮子人都是唯这个唤作马哥的小豆芽马首是瞻的，十好几个人这都齐刷刷的瞅着黑豆芽，一脸的茫然。
又有一个吐了。
若眼前只是个粪池，一众人还不至于如此，可想着上官竟然要自己跳下去，人不由这就多了些联想……
味觉上的、视觉上的，寻思到这里，好多人这都忍不住，哇啦哇啦吐的一片。
队形早就不再齐整，先前成一方块的队列如今早就乱的七荤八素，所有人这都围成一个大半圈，对着眼前的粪池犹犹豫豫。
这唤作马哥的汉子明显也有些犹豫，后背着手对着粪池瞅了一会儿，一咬牙：“对了队正，拼了！”
说着，这马哥这就纵身一跃，朝眼前这大坑一跳。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马哥前脚一跳，方才这胖乎乎的大板牙这也跟着一跳，纵身一跃，颇有些万丈悬崖不回头的意思。
“嘿，嘿……”
江把总如今笑都不会笑了，这就高兴的望着李卫国，老天保佑，今天起码没太丢脸！
李卫国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方才无人跳这人没跳脚，现在有人跳了，倒也没太忧愁，反正就那么回事吧。
毕竟这个训练办法是这个时代未有的，造人质疑或者排斥也不稀奇。
旁边的吴大勇不明所以，他不知道李卫国如此做的意思，倒是这个王主簿心里暗忖，这小子，倒是颇有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意思！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嗯。”文人最重这些个人修养之类的东西，老夫子的文化里就是如此，由此这王主簿这就心里一惊。
再说粪坑这边，马哥果断纵身一跃，胖乎乎的大板牙也是不假思索的跟风，可上边一众人就没那么果断了。
许多人方才这就犹豫，如今俩人这都纵身一跃了，可还是没回过劲儿，低头再一瞅，好家伙。
跳到粪坑里的人能好到哪里去？
马哥憋红个脸，明显是想吐却强忍着，颇为难耐，本来就黑乎乎的脸蛋如今憋得通红，样子看着颇为痛苦。
想吐却不敢吐，大坑有些深，这会儿要是张嘴……
马哥忍的难受。
呜啦……
马哥看来是有些道行的，不过那胖乎乎的大板牙就不行了，一跳下去这就大吐，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呀！
是啊，人好生生的谁会无端的往这里边跳？
“你这夯货！闭着嘴！”
大坑里的黄黑之物这就要顺着胖乎乎的嘴巴流……马哥大骂，这就赶紧游过去捂着这胖乎乎的嘴巴。
下边这俩人忙着上演兄弟情深，可上边观看的一众军士都受不了了，人群开始慢慢的往大坑后推着，没人再往坑边靠。
坑边又留下无数人的呕吐污秽之物……
江把总方才还稍稍心安，如今见一众人这都退了回去，又不由颇为光火。
本来寻思着有黑豆芽这么个榜样在前，这些人应该踊跃一跳才对，可如今还哪里有这样的行市？
马哥估摸着也是这会儿才发现原来这大坑不深。
方才这人跳的时候心里有些决绝，不过这会儿发现竟然自己能立起来！
马哥个子不高，可露出大半个肩膀还是成的。
“你个夯货，站起来！”马哥拍了一下这大板牙的脑袋，说道。
大板牙如今都要吐的晕了，也是被这马哥鼓捣了好一阵儿，这才能站立起来，站在大坑里欢快的呕吐……
……
今日的操演，通过的只有两人，唤作马哥的黑豆芽和这个长着大板牙的胖乎乎。
“嗯，方才看你跳下大坑颇有些决绝，是个汉子，姓甚名谁，家中作甚？”
两人作为矬子里选出的将军这被送到了李卫国面前，李卫国首先笑着询问这黑豆芽道。
见上官自然不能太味儿，两人身上都泼了不少水，湿淋淋的如今都成了落汤鸡，颇有些狼狈。
“我叫马正坤，家中世代务农。”
“马正坤？”李卫国念叨了一下名字：“名字何解？”
这人名字有些怪异，明代人起这么个名字李卫国觉得有些好奇。
其实这话说来也是口水话，如此说道可以显得上官平易近人不是？
“余平生立志，抚平这不平世道，匡正这朗朗乾坤！”
黑豆芽很认真的说道。
李卫国心里一惊：“你识字？家中可曾念过书？”
“上了两年私塾，认得几个字。”马正坤道。
“好！”李卫国赞许的瞅了江把总一眼，这人前几天招兵弄得桐乡城里鸡飞狗跳的，不成想自己因祸得福，倒还得了这么个宝贝。
“你从军可是自愿？”李卫国感觉自己抓到宝儿了，忍不住问了一句。
“哼，桐乡城里这些痞子兵自然拿不住我！”马正坤嚣张道。
“不对，俺认出来了，上次倭寇来袭，可是你斩杀两个倭寇？日后俺还特地下告示寻你，你却不来领这赏银？”
吴大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说道。
“男儿自该保家卫国，要什么赏银？”马正坤看来也是个骄傲的汉子，这就昂头挺胸道，此时也不再驼背了。
瞅瞅江把总，这人见了此人也不敢说什么，相信是个有志汉子，日后必有用处。
“为何又来我校场从军？”
这样的神仙江把总请不动，可既然看不上桐乡兵马，咋又来了军营？
“李大人是个书生，都能斩杀两个倭寇，我来军营，就是要领教李大人的手段！”
“大胆！这人可是……”
王主簿要出言训斥，李卫国拦住了，大笑：“好，我桐乡军中缺个队正，你可愿意来做这队正？”
“做来又何妨？”
马正坤笑道。
“好，本官方才言道，谁人跳坑，谁人就得这队正，你如今纵身一跃，若是不给你，本官这就短你一截了！”
李卫国大笑：“王主簿，记上，今日，提这马正坤为队正一职！”
“好好做，我桐乡军中只认战功！若是他日你战场杀敌，本官自然不会亏待你！”
李卫国好言劝慰几句，这又转头看向这胖乎乎的大板牙：“你又唤作何名字？”
“董军。”
这人不似马正坤这般豪放，见了上官有些怯懦，这就道。
“嗯，好，是个汉子，也敢纵身一跃！”李卫国赞赏道。
“俺……俺就是跟着马哥的，马哥干啥，俺就干啥！”
董军有些耿直，结巴了半天，这就说道。
“俺跟着马哥从军，也跟着马哥跳坑，日后俺也想跟着马哥杀倭寇！俺从小就跟着马哥混！”
董军说道。
李卫国大笑，有些啼笑皆非。
“你这个娘希匹，能有点出息不？”江把总也是又好气又好笑道。
董军挠了挠脑袋，似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好了。”李卫国收住笑容：“本官让你也做个队正，何如？”
“啊？队正？那不是俺和马哥平起平坐了，使不得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董军赶忙挥手。
“你个夯货！”马正坤怒了，又拍了董军的脑袋道。
“大胆！”王主簿怒道，如今当着李大人的面儿，你还敢打骂董军？
“这是你该得的，给你你就接着！”
李卫国笑道。
一番操练，选出了两个队正。
李卫国忙活完这事儿就唤两人下去休息，好好洗洗，这就脸色一凛，对着江把总道：“今日跳坑者不过两人，有违这军令如山啊！不成，不成！”
不待江把总说话，李卫国这又道：“重新操演队列，半月后，再行操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