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食后,国公夫人被贺氏邀去参详婚宴布置,念及云知渺是初来祝家,便让祝峥带着她在府中到处转转。
祝峥是个极有涵养的君子,身有青竹松柏气质,若非云知渺知道他如今是从商,还当是握卷读书的文人。
“这边是花房,匠人们白日多在此培育花种,表妹明日可乘日光好,来挑些喜欢的摆在房里。”祝峥音色清清朗朗,面带温和笑意,“再往前些是院池,养了好些红鲤鱼,表妹喜欢喂鱼吗,要不去玩一会儿?”
云知渺没好意思说自己不喜欢喂鱼,只喜欢吃鱼,摇摇头道:“夜里池畔黑的很,还是不去了。”
“那也好,逛完我就送表妹回客院歇息。”
祝峥一路将府中景致优美的去处,以及哪个院子住了谁,都和云知渺一一说讲。
行至一处双连院,祝峥道:“这是我家二弟和三妹妹的住处,三妹妹今日表妹已经见过了,二弟应当是出去了还未回来,他鲜少在家,表妹应该也不怎么遇的上。”
“峥表少爷,二表少爷和三表小姐的院子怎么是连在一起的?”晓儿抬眼往前望了望。
“他们都是覃姨娘所出,自小就感情好,覃姨娘走得早,他们和母亲说想要兄妹两个住在一块儿,就把离近的两个院落打通了。”
云知渺等人点点头,继续朝前走。
“府里也就这些地方,没多大趣味,表妹要住好多日,定会觉得无聊。”祝峥笑道,“我婚事在即,明日也要忙起来了,怕是没法带表妹四处玩,若是……”
祝峥本想说,云知渺若是无聊可以和祝敏嫣作伴,两个姑娘年纪相仿,能说上话。但思及自家庶妹的性格,又想想作罢。
他改口道:“若是表妹想出去玩,多带些人跟着,要用银钱只管和我说。等你嫂嫂过了门,我再带她和你一块儿去玩。”
云知渺杏眼带笑:“今日入城时就觉得城里好热闹,想来是滨州府尹治理有方,才这般和泰安民吧?”
祝峥忽而蹙了蹙眉,摇头道:“今日咱们是从城北进来的,表妹才觉着热闹繁华。城中和城北城东的确安宁富足者多,城南城西却渐势萧条,近几月还当街出现饿莩。表妹若要出门,最好不要往城南城西一带去。”
“这样……”云知渺眼眸微垂,若有所思。
月光清辉,几人沿着庭院踱步,远处忽有一盏灯笼摇摇晃晃靠近,那人一边走一边嘴里念叨着什么,差些迎面撞上他们。
“哪个不长眼——”锦衣束发的年轻男子身上酒气浓重,眯了眯眼正要叱骂,看清人后干笑两声,“是大哥啊,哎,瞧我这眼神。”
祝峥皱眉将他扶正:“二弟又是从哪里回来,怎么喝得醉醺醺,可别吓着表妹。”
“表妹?”祝泓双腿打了个晃,歪过头朝祝峥身后看。
皎洁月色下,少女一张脸精致幼美,瓷白的肤色好似披了月光,翘鼻之下樱唇一点红,杏眼明眸灿若春华。
祝泓眼睛一转不转地看她,酒气都少了几分,搓着掌心道:“是宛表妹吗,几年不见,你怎么变更漂亮了?”
“二弟胡说什么,这是渺表妹,先前不是同你说过了。”祝峥摇摇头,见他喝得脑子都不清醒,也不想多说什么。
“走吧表妹,我送你回院子。”
云知渺颔首,跟上祝峥脚步。
祝泓站在原地眯着眼睛看了会儿她的背影,提着灯笼朝住所小跑回去,直奔祝敏嫣的屋子。
祝敏嫣正摆弄妆奁里的新头面,冷不丁见他推门进来,素手掩在鼻子前扇风:“哥哥怎么一身酒气,难闻死了!”
“男人应酬哪里有不饮酒的。”祝泓不以为然,大喇喇在圆桌边坐下,抄起水壶往嘴里倒。
喝了几口水后,他抬袖擦去嘴边水渍:“敏敏,你今儿见着那个云家二姑娘了?”
“见了啊。”
祝敏嫣拿起一只赤金素钗往发髻间比戴,比对一会儿觉得没劲,自己这只钗金量少得可怜,哪里比得上祖母今日给云知渺那支。
祖母也是老糊涂了,有好东西不给自家人,反倒送一个外孙女。
她将钗子往梳妆台面一丢,懒懒道:“哥哥问我这个干什么。”
“先前听说,她是在庄子养大的,我还当是什么粗俗无礼的野丫头,刚才回来路上瞧了一面,真是好颜色啊。”祝泓摩挲下巴,晃着脑袋回味那张明艳的脸,“比登仙阁的羽衣姑娘还要漂亮几分,那小脸嫩的,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