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好了澡，睡意全无，小王重新把自己埋回沙发里，她抬起左手看看，这才发现有一个江灵的短信：
“你怎么样了？”
小王想回一句还好，敲出了一个字，就删去了，她点了一下江灵的号码，把电话拨了出去。
江灵他们还在公安医院，她和小王说，还没完，不过也快了，已经到你们市局，现在那头猪正催着一个个部门的人过来，很多人早已经上床了。
小王知道江灵说的那头猪是指卡宾枪，就轻轻地笑了一下。
“五十铃，我想……我想和她见一面。”迟疑了半天，小王还是说了出来。
“谁？卡宾枪？你前面在市局没看到？他见你又像见到鬼一样？”江灵一连串地问道。
小王急道：“不是，我见他干嘛，我是说那个她，刚刚，我想起她了。”
江灵明白了，沉默了一会，江灵说：“我觉得还是不要，现在你后面，不知道有多少尾巴，风险太大，合适的时候我再安排吧。”
小王叹了口气，她说：“好吧。”
“死东西，刚才那个电话里，对方和你说了什么？怎么接了电话后，我感觉你整个人都不好了？”江灵问。
“没什么，就是告诉我他们已经知道我们想干什么，我不是和你们说了。”小王说。
江灵心里知道小王还有些话没有说，但又不好再问，就说：“你还好吧？”
“还好，刚洗完澡，坐在沙发里。”
“真的没事？”
“没事，真的。”
“那好，有事就给我电话，好吗？”江灵说，“我要开会去了。”
虽然面对着一片空气，小王还是点点头：“嗯，你去忙吧。”
挂断电话，小王又继续发呆，我还好吗？当然不好了，但和别人说了又有什么用？
小王想起那个电话，还是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她伸手在面前挥了两挥，似乎那不舒服就在眼前，想把它驱赶掉。
五十铃说的没错，接完那个电话后，小王觉得心里积淀了一种寒意，就像是一个人深夜走在漆黑的野外，你不由自主地就会不断回头，想躲避那弥散在四周的恐惧，但你越回头就越恐惧。
小王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绝对不会是她话语里那赤裸裸的威胁的字眼，让她心惊的还是那种冰凉的语气和语调，她觉得这种语气和语调才更真实，更符合她，当她挂断电话抬起头来，看到陈局正关切地看着自己时，她莫名就有了种突兀的感觉。
这才应该是她的声音啊。
陈局那张真实的脸让哆嗦了一下，她感到不寒而栗。
小王的身子从沙发上滑了下去，坐到了地板上，然后歪向一边，整个人躺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她仰面躺着，静静地躺着，她的双脚并拢，双手自然地垂落在身体两侧，就像她躺在那客厅的地毯上一样，小王屏息静气，想象着自己和她一样已经死了，血从自己的身下渗了开来。
她像她一样闭上眼睛，想象着最后的一点体温和呼吸正远离自己，想象着自己的脸也一样烂掉，要是我已经死了，脸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她甚至想象到自己死在这里，而另外一个自己正看着她，轻轻地啜泣。
你在哭什么呢？
她听到小志和江灵走来走去，五十铃再见了。
她听到阿威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阿威再见了。
她听到自己的身体和她的身体融合成一体，自己的沉静和她的沉静，像两片涟漪那样轻轻地相触然后融合在一起，都是水。
还是血？
死神来了，不是游戏，我已经死了，那个声音很轻很锋利，就那样悄没声息地插了进来……
“砰砰砰！”
从黑暗深处传来一个声音，吓了小王一跳。
她睁开眼睛，四周静悄悄的，死神和那个声音一起消失，小王坐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关得死死的门，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砰砰砰！”
敲门声再次响起，小王哆嗦了一下，问道：“谁？”
“我。”张大在门外回应道。
小王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她站起来，赤着脚走过去打开门。
门一打开，张大看着门里的小王，愣了一下，他看到小王穿着一件睡袍，赤着脚，蓬松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干。
张大觉得有些晕眩，他想到了站在洗手间门口的那个白花花的肉体，不仅脸上有些发烫。
“快点进来，别把小严吵醒了。”
小王轻轻地笑了一下，伸手把张大拉进了门，然后把门关上。
“都安排好了？”小王问。
张大点了点头：“安排好了。”
张大走到了窗户前面，按了一下，可以变换各种画面的窗帘往两边滑开，回到了现实。
张大伸手推开了窗户，回头招呼小王，小王也走到了窗前。
窗外是水门湖，月光静静地照在水面上，反射着一片微黯的银光，湖面上泊着两艘画舫，湖左岸的公园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影，右岸和对岸的那些古旧的建筑群，只有两三扇窗户里还亮着灯。
越过这一排排的屋顶，还是有明亮的灯光从下面蒸腾上来，朦朦胧胧，小王知道那是西门街和南门街，虽然已经是凌晨三点，那里的食客还没有完全退去，街上的市井声在夜里显得空阔，摇摇晃晃，跃过窗外寂寥的湖面，从敞开的窗户里飘了进来。
张大举起一个微型手电，按了一下，小王看到，湖右侧一幢民居的漆黑的窗户里，也有亮光闪了一下。
张大和小王说，这是一号位，二十四小时有人在。
小王点了点头。
张大举起手电，按了两下，湖里面的一条画舫上，有亮光闪了两下。
张大和小王说，这是二号位。
小王说好，知道了。
张大再举起手电，按了三下，左侧的公园里，也回应了三下。
张大把窗户关上，按了一下窗前的按钮，他们现在，站在了一大片红色的罂粟花海前。
“这三个哨位，再加上正对着你们分局大楼还有两个哨位，他们会密切注视着这里，你晚上有突发情况，就给他们信号。”张大说。
“好，谢谢！”小王轻声道。
“那行，就这样，我也回去了，今天这一天。”张大歪着头，朝自己身上嗅了嗅，笑道：“把你的房间，都搞臭了。”
小王笑了一下，她不由自主地也翕动了一下鼻翼，她闻到了张大身上，结合着夜色的男人气息，那是一种热烘烘的让人备感心里踏实的气息。
张大转身朝门口走去，小王跟在他后面，张大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停了下来，小王的脸正好就贴到了他的后背，鬼使神差，小王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的双手就自然而然地伸出，从后面抱住了张大。
张大愣了一下，然后回过头来，他看到了小王热切的双眼，有一层迷离的光芒在熠熠闪动。
他听到自己内心什么地方欢快地叹息了一声，他转身也抱住了小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