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间,锦瑟山脉里,清风拂过,对于凡人来说都颇为暖和,但穿着颇为厚实的鹅黄衣裙的玉茗,却稍有些冷。
但总比之前好了许多。
她恍惚的接过苏蓁蓁递来的七心雪莲,心中刹那翻涌起无数情绪,最终却流露成淡淡的暖意。
玉茗有些感动。
不仅是对方将七心雪莲让给了她,更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
就像是很孤独的海妖,在黯淡的海底茫无目的的游荡了许多年,终于碰到了一只同类。
即便没有太多言语,即便不需要太多交流,只需要远远的看见对方一眼,便会觉得无比感动。
心中流露着莫名的暖意,玉茗也稍稍低着头,掩饰着眼眸间微微湿润的颜色。
“可你是个好人,也并非寒冥鬼体。”
玉茗听得出来,曾经被当成寒冥鬼体,那么这位小苏姑娘,自然便不是真的寒冥鬼体。
虽然这并不影响她的感动心情,也有些庆幸。
这么心地善良的姑娘,总不至于真的经历与自己一般的残酷命运。
“其实也没什么差别。”苏蓁蓁笑了笑,轻轻挽着玉茗的手臂。
药命儿在一旁也舒了口气,总算没出什么问题。
不知为何,气氛突然便活络了开,便是一旁的玉山也从未见过妹妹如此健谈的模样,有些开心。
于是他悄悄远离,寻了块山岩坐着歇息,没有去打扰那些少女们聊些私房话。
他也有些感动。
自家妹妹这是……第一次有了朋友?
夜幕又深,天气却越来越暖,不知为何这锦瑟山脉便是深秋,也有着别处夏夜的温度,让人心怡。
玉茗没有朋友,今夜像是要将曾经没人倾听过的话说完,眉眼间很是开心。
苏蓁蓁朋友很少,也喜欢听人说话,今夜便静静聊着,笑容也渐渐绽放。
药命儿朋友不多,在一旁静静听着,偶尔不禁会想起,为何情况会变成这样?但也挺好的,她也轻松了许多。
“还有呀,我家嫂子可温柔了,以后有机会也让你们认识。”
少女间的话题,总是漫无边际,不知何时,玉茗竟是开始邀请两名少女来家中做客,像是遗忘了对方仙家的身份。
事实上,她少时本就极少出门,虽有这些常识,但心中却并不畏惧修者,处之倒也泰然。
苏蓁蓁与药命儿没有拒绝,连连点头。
她们也从玉茗的言语中,感受到了那份家庭的温馨与喜悦,不自觉的打趣她的哥哥玉山,真是好福气。
竟是娶了那么温婉贤淑的女子,而今又要快做父亲。
生于这种温馨的凡尘人家,有时未必便真的比修者差,终究不过一生岁月,长些短些,总不等于好些坏些。
闲聊间,夜色又迟。
药命儿算了算时候,她的母亲也应该与苏桃桃絮完了话,此时若不回去,恐怕又会有人来寻。
于是药命儿多嘱咐了玉茗几句,是关于七心雪莲的用法,便准备告辞。
临别之际,玉山坚持将那一包袱的金银灵宝送给了药命儿。
“也许命儿姑娘看不上这些凡俗之物,但终究是我兄妹的一点儿心意。”
显然,便是求药,玉山也不愿意白取,总是不好落了礼数。
包袱里的钱财不多,对于作为仙家的药命儿而言,恐怕更是微乎其微,但这已经是玉家近乎七成的财富,是玉山能够给予的极限。
见到此般坚持,药命儿也不再推辞,认真的接过了这个包袱,即便这对于她而言,真的不值钱。
玉茗亦是抱着那只玉匣,知晓内里七心雪莲的价值,恐怕远非这些财物能比。
好不容易结识的朋友,她自然也不愿被看轻,即便或许药命儿与苏蓁蓁并不会有这种想法,但她却会认真对待。
沉思片刻,玉茗取下了戴着的一只玉簪,簪体为碧翠暖玉,簪头雕纹着山茶花,小巧又好看。
这支玉簪并非仙灵神宝,也并非多么值钱的古董,只是玉茗儿时,母亲亲手为她打磨的一支玉簪。
母亲已经过世很多年,这支玉簪承载了她许多思念与情感,玉茗向来珍惜。
默叹片刻,玉茗亦是将这支玉簪认真的递给了药命儿。
药命儿有些犹豫,没有收下,她看得出,这支玉簪对于玉茗而言,或许不同于寻常财物,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命儿姑娘便收下吧,这支玉簪只是暂放在你这里,等我凑齐这株七心雪莲的钱,再换回来。”玉茗犹豫片刻,继续说道。
“也有可能我这辈子也未必能够凑齐这笔钱,你也可以在我死之前,拿这支玉簪,让我做一件事情。”
只要我能够做到,哪怕是去死也好。
这些话玉茗没有说出来,但眼眸中却有着决然的意志。她很清楚,对于仙家而言,她的性命没有多大价值,甚至远不如一株七心雪莲。
但对方持善意以待,她自然便会以最诚恳的态度回应。
药命儿怔了怔,认真的用双手接下了这支玉簪,表达了最大的尊重。
……
……
夜风微瑟,药命儿与苏蓁蓁目送玉家兄妹下山,便也返回了药心谷。
一路之上,两人有些沉默,心绪难言。
最终还是背着包袱的药命儿打趣,想要将包袱的金银分给苏蓁蓁一份儿。
苏蓁蓁笑着摇头,自然不会接受。
“那株七心雪莲本来就是命儿姑娘的,我借花献佛就罢了,若是连玉家兄妹的见礼也拿了,未免太厚脸皮了些。”
药命儿倒是不在意这种事情,也不再提,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倒是颇为开心。
苏蓁蓁暂时无恙,那位玉茗姑娘也算是无事,药命儿作为医者,至少此时不算为难。
只是返程的路上,临回那道偏门之前,两名少女却愣住了。
偏门外站着两人,并非是来寻她们的侍从,也并非是苏桃桃与那位谷主夫人,而是更要命的两个人。
王小凡与药心谷老祖。
借着莹莹月光,药命儿便知大事不好,便是在如何侥幸,她也绝对不会认为她与苏蓁蓁能够瞒过这两个人。
天底下能够同时瞒过他们的人,恐怕屈指可数,这些人里,也绝对不包括她与苏蓁蓁。
没有任何犹豫,药命儿跪倒在地,轻伏在那位药心谷老祖身前。
“祖父,命儿知错了。”药命儿的声音有些委屈,就像是被雨水浇灌的小猫,颤颤的有些可怜。
“命儿拿自己的药送给外人,简直十恶不赦,丧心病狂,连凡人都救,简直是邪修都羞耻与命儿为伍,您打死我吧。”
听到药命儿的话,药心谷老祖还未发作,便觉得胸口有些郁闷,花白眉毛也不禁扬起,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苏蓁蓁犹豫片刻,也跪了下来,小心翼翼的看着王小凡。
“姐夫,也有我的错,要不……您也打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