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凡没有制止，也没有解释，但他也觉得张陵此举应该。
无论是那位妖仙子，还是素素姑娘都当的起张陵一跪，何况这两位最传奇的女子都来自南边。
前者如长辈，后者如天地，她们自然当得起天下人一跪。
这一刻，天地间似乎都有些沉静，万物不动，只有天边的云在飘离。
只是许久，那飘了很远的云似乎还在那里，也不知是云没有离开，还是天空沁了回来。
张陵起身，敛去了感慨与愧疚，转而静静的看向了王小凡。
众人也知道，最麻烦的问题出现了。
刚才王小凡明确的说过，仙君白帝与佛祖无名没有偏私，并且给出了反驳的道理。
但是他自己呢？
张陵没有开口逼问，这是对于这位鸿羲魔尊的尊重，但他的眼瞳中却有明确的意志，总需给个解释。
王小凡一袭华服，静静的站在那里。
他对着这片天地望了望，眼瞳中却是愧疚之意。
“花丫头其实也没有错，她本是坚持一同前去，便是我也劝不住。”
听到此言，众人却是了然，也不如何奇怪。
那位红尘仙子年轻时性子便有些偏激，让人觉得畏惧且害怕，但任谁也知道，她待浮生大陆的子民们很好，对这位鸿羲魔尊更是一往情深。
殒天一役涉及天下众生的安危，这位鸿羲魔尊更是有着身陨道消的危险，那么她不肯跟去才是奇怪的事情。
但那位红尘仙子当年却没有去围剿太一魔尊，甚至那一年，连围杀天阶尸妖都极少出手，好生令人奇怪。
直到王小凡再度开口，众人才了然，却愈是无言震惊。
“后来我罢了她的魔玺，暂封了她的部分妖力。”
这般，花不语方才战力大损，便也没有任何道理去围剿太一魔尊，那反倒会添更多麻烦。
只是得知此事，便是药命儿等人也有些无言。
自然不是责怪，也不是不解，只是情绪终究有些复杂。
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南海棠开口。
“姐夫与我说过，当年那一战理应十死无生，若非那场来自南岭的晴天雨，便是去在多人也是送死。”
这名稚嫩的姑娘斟酌说道，眼眸中满是认真。
“所以我觉得您此举于情并无不妥。”
显然，南海棠看出了王小凡的愧疚，出言以示安慰，但她终究是太白宗未来的宗主，也不好言语偏袒。
此事终究于理不合。
张陵沉默着，微微躬身施礼，眼瞳却没有太大波澜，这与他所猜虽有些不同，但结果还算是差强人意。
“但你终究偏私了。”张陵虽持礼，但言语却有些逼迫的意味。
听到他的言语，一旁的魉鬼紧皱着眉，似乎随时都会动手，秋诗与冬乐也有些不悦，像是等会儿想拉偏架。
但谁也知道，此刻他们的态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小凡究竟是做何想。
“确如此。”王小凡的声音罕见愧疚，有些遗憾，但却并不后悔。
“所以我没有资格再做北疆的魔尊。”
所以二百三十二年前，殒天那一战，即便有了南岭的那场晴天雨，他还是战到近乎身陨，或者说几乎死去。
那一战，王小凡本就倾尽了性命，算是为了天地众生偿还一些责任。
即便不知为何，他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但他依旧没有过了那道心劫，于是枯守了洛城二百三十一年。
不仅是为了守护中州的众生，了做还债，也不仅是为了看着那座坟墓，慎防变故。
更是画地为牢，自罚谢罪。
若非为了救苏桃桃，他或许永远也不会离开洛城。
若非苏蓁蓁的体质太过特殊，理应受到天下惠泽，他更不会离开中州。
王小凡的声音很是安静，但却透着许多情绪与意思。
即便已经有很多人猜到了他的身份，很多人更是清晰的知道他的身份，但此时听到他自己承认，却还是寂静无声。
原来那本以为死去的人，真的还活着。
他就在这里。
只是听着言语中的情绪，却再也没有人多说些什么，很多人是不敢责备，有人不愿责备，还有人只是不忍心。
……
……
张陵动了动，修长的道袍有些发皱。
王小凡此番回答，便是他所想要的答案。
而今的第三重楼外，只有王小凡有能力越过他杀死葛洪，但王小凡却也是偏私之人，没有白帝与无名的道理，那么他便不好出手与同样偏私的自己动手。
先立己，再置人
这是立身之本，想来王小凡自己做不到，那么便也不好要求他做到，那么他便是偏私护着葛洪，在场也无人能够强求不许。
只要今日王小凡不好出手，在场就无人能够赢过他，葛洪便也不至于死去。
张陵知道这般以道德来绑架王小凡，确实有些无耻，但终究有用。
况且天下人都很清楚，这位鸿羲魔尊向来遵守古礼，或许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对于某些道理却无比固执。
这一刻，便是张陵也叹了口气，但却不由得有些好奇。
“其实你刚才便是不说出真相，也无人会知道。”
张陵自然明白，王小凡不屑于说谎，也没有必要。
曾经位至一方域主的王小凡，本就拥有着天下间至高的权力与威信，无论对错，永远会有无数的簇拥者。
就像是很久以前的莫问魔尊，近乎将北疆炼成了地狱，但整个北疆除了年轻的太一与梅无伤寥寥数人，依旧没人敢去斥责那位莫问魔尊。
一方域主，近乎便是一域至强者，那么他人无论是赞成还是反对，大部分于旁人就没有太大意义。
就像是蝼蚁指责大象，永远都那般无力且可怜，只有大象对大象的问责，才真正会有意义。
但即便如此，王小凡依旧可以用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至于让他当年此举显得偏私，也能够让张陵的计策无用。
毕竟那是二百三十二年前的事情，而且世间几乎无人知晓，除了他们几人。
何况就结果而论，没有人能够怪罪王小凡当年的私心。
“但是我知道。”
王小凡静静的回应张陵，神色到没有什么波澜，依旧平静。
“而且我也不是在与你解释，只是告知你们这件事情。”
“我的确错了，但白帝他们没有错，你们不许猜忌，要更尊重些。”
“做错了事情，自然可以被责骂，我觉得这并无不妥，但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
这名华服男子的声音很安静，有些木讷，但落在众人耳中，却如同无声的雷霆，在天空中留下无数道痕迹。
他的言语像是要求，像是命令，像是阐述，甚至有些愧疚，但唯独不是给予某个独立的人的解释。
他曾经是天下间最尊贵且强大的人之一，世间几乎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让他去做解释。
或许如今天下有两位姑娘有资格，但她们却永远不会去苛责他。
至于王小凡所回答张陵的那些话，也只是因为他觉得张陵与众人误会了一些事情，于是在为白帝等人阐述一个过去的事实。
王小凡不介意自己被骂，但白帝他们不应该被人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