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云是白色的，很精致缥缈。
是一朵很不像云的云，甚至比寻常的云彩更细致，更有实质感。
这便让那朵云看上去无比的真实，但偏偏因为太过真实，又让所有人产生了一种不太真实的虚假感。
云落在地上，有两人。
一名月白襦裙的姑娘，一名持伞的中年文士。
那名中年文士魉鬼曾经在洛城见过，正是他无论如何也打不过的梅大先生，但此刻没有谁在看那文士，所有人所看向的都是文士身前半步的姑娘。
一袭青丝长在清风中，眉目若远山青黛，像是让人看不真切的夜月山水，偏偏她的眸子很亮，像是秋露点缀的满天星，宁静的生长在夜空里。
她站在云里，也站在山峡之上。
好似夜云中的新月，透着难以言喻的神秘与强大的气息，只是很寻常的站在那里，便让整个天空都无法忘记。
“也许很多事情要讲道理，但世间真的讲道理的时候，却也不多。”
月玲珑的声音依旧那般清冷，精致秀美的脸颊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只有至极的简单与美丽。
她看着张陵，眼眸中透着些恼意，就像是望着欺负自家孩子的野狗。
狗咬了自己，或许不能咬回去，但咬了孩子，总得先把腿打断。
于是她打断了野狗的前腿 。
……
……
又是一道难以言喻的威压笼罩在山峡之间，很多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究竟为何。
即便是那位被誉为天师的张陵，也只是心生本能的畏惧，于是调运了全部的灵力抬手来挡。
这一刻，感到生死危机的张陵竟也没有藏私，一出手便是至为强大的万物道法。
一道法相自张陵体表凝结，就像是神通法天象地，无数道灵力自天地凝结而起，宛若八臂龙猿，呼啸声震撼山林，让极远处的青尾江都近乎断流。
山石泯灭，岩路崩碎，一时间整个山峡极近崩塌。
只是还没有等张陵彻底打出这一拳，月玲珑便轻扬眉梢，眼眸中透着些无趣的蕴意。
这名月白襦裙的姑娘轻轻抬手，看似很慢的动作也极为普通，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姑娘抬手绣花，食指如纤纤柳枝而起。
没有任何人感受到灵力的波动，但也没有任何速度能够快过那慢到极致的动作。
即便是在魉鬼这等强者眼中，那名姑娘极慢的抬起手指的动作，也快过他们的思想与心绪。
月玲珑在空中轻划了一道细线，就像是一个最为简单的‘一’。
‘一’字如刀剑，将空间分割成了两道。
青山与绿水，蓝天与白云，大地与苍天。
于是张陵的身体与右臂，也被分割成了两道，就像是毫无还手之力的草人，右臂迎着天空飞去，倒转，最终落在满是泥土的山路之上。
鲜血沁染在泥土，散出些许腥甜。
随着那条手臂的落地，时间仿佛再度恢复。
只是张陵的脸色惨白至极，右臂一如之前的菊有道，被齐根切断，那道凝聚了所有灵力的法天象地也已经溃散，逆成一口真气，重创了他的五脏六腑。
不由得，张陵又吐了一口血，满是恐惧的看着眼前这名月白襦裙的妖族姑娘。
她是……谁？
场间无人知晓这个问题，满是惊骇与恐惧。
魉鬼提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但却明白恐怕他连对方出手的资格也没有。
秋诗与冬乐将南海棠拉了回来，尽量靠近在了苏家姐妹身边儿。
药命儿回想着祖父曾经与她讲过的一个个故事，但却从来没有听过世间有哪个大妖，是这般模样。
“九阶妖天后境，你到底是谁？”
腥甜的鲜血腻在喉咙，让张陵不由得剧烈咳嗽，右臂被某种妖法切断，鲜血竟是难以止住。
以张陵的辈分与见识，自然能够理解这名月白襦裙的姑娘究竟有多么可怕。
恐怕天下间若是不去算那不知生死的妖仙子，能够达到此等境界的大妖，也就只有那南岭的妖主青帝。
即便是北疆的那位红尘魔尊，也绝对不可能及的上此人。
越是深想，张陵便越是觉得可怕。
天地间为何会有此等人物，至今整个浮生大陆皆不知？
月玲珑没有回答张陵，不仅是没有必要，或许也是懒得说话，她向来不喜与不喜的人说话。
她没有在看向张陵，反而将目光看向了菊有道。
看着菊有道之前被张陵齐根斩断的右臂，不由得皱了皱眉，眼眸中透着些简单的责怪。
“真是……没用。”
月玲珑的声音很冷，但不知为何，听在众人耳中却不是那么冷。
即便她毫无表情，但眼眸中那抹简单的责怪，却也能够表达出清晰的感情。
就像是看着自家打架被欺负的孩子，想要狠狠责骂，却终究还是没有舍得。
菊有道没敢对上月玲珑的目光，只是半跪在了地上。
“月姑娘。”
这不知算是请罪，还是讨饶，但在一旁的玉茗看来，甚至有些撒娇的味道。
哥哥玉山与她说过，很多年前，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每每哥哥做错事情，母亲要打他，他便会假装委屈，轻伏在母亲身边，母亲也就舍不得在打。
果不其然，在菊有道半跪下来请罪之后，月玲珑也不知该骂些什么，眉眼中的淡漠稍缓，像是心疼。
即便她知道菊有道是故意的，但看着那右臂处血淋淋的口子，还是有些心疼。
月玲珑沉默了片刻，轻轻咬破了手指，又伸出了手。
一滴清澈透明的血液，自她的指尖而起。
即便此时的天空浩瀚晴朗，万里白昼，但那滴血液依旧像是皎洁的月光，是天地间最为纯净的力量。
一滴血凌空飘去，吹落在菊有道断掉的右臂之上。
那才将将结痂不久的血淋淋的口子，便如同枯木逢春，老树抽芽，渐渐长出白皙强健的臂膀。
青衫已破，右臂再生。
天下间自然不可能有任何一种灵药，能够顷刻生死人肉白骨，即便是至为珍惜的天阶灵丹也不行。
是药，便总需要一个治疗过程，哪怕这个时间极短，偏偏那滴清澈至极的血液，却做到了这种奇迹。
一时间，山峡间更是诡异的寂静。
王小凡的眼瞳中微微有些了然，大概猜到了这名姑娘是何成妖，也隐约想到了一些比他都要久远的传说。
“古有月华成妖，是为天地异数，其血可愈百病，其骨可续残魂，其心可逆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