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静，回荡在船阁内，让每一个人都能听清。
毫无烟火的烛光摇曳着，明晃晃的光线却是极静，无论映在船壁上的影，或坐在餐桌周围的人，都如同凝固的白纸水墨。
这是王小凡也有些不忍的事情，对于众人而言，便是残酷的难以呼吸。
魉鬼经历过那个时代，知道那是何等的炼狱。
天下正邪颠倒，众生逆乱。
药命儿与南海棠年岁尚浅，是在殒天之战后出生的两个小姑娘，但以她们的家世，自然有各种办法清晰且真实的了解，那段残酷且狰狞的岁月。
苏蓁蓁沉默着，心中有些难以想象，但却也莫名的难过。
苏桃桃觉得那些世人真可怜，也觉得太一魔尊真是可恶，但好在她的思想向来单纯，无论好与坏，总都想的不多。
此刻也只有她有余韵多问了一句。
“尸道？那是什么功法？”
对未曾修炼过的苏桃桃而言，连大多数修炼的功法与路数，大致都是一锅稀粥，何况是天下间最为诡异的尸道。
事实上苏桃桃也并非真的感兴趣，只是顺嘴一问。
在她看来，那等凶狠残酷的功法，最好天下间从未出现过才好。
王小凡却摇了摇头，略微沉吟了片刻。
“与其说尸道是一种功法，更像是一种诡异的修炼手段。”
这是天下间都罕有人知晓的事情。
太一魔尊年迈时所修炼的尸道，从来便不似《天魔大化》一般是一种强大的功法，倒像是一种诡异的辅助手段。
更近似于魔修修魔，道修修道，佛修修佛，妖修修妖。
偏偏尸道的诡异程度世所罕见，虽不是一种功法，却能够与天下功法相融，是罕见的不会产生排斥的修炼法门。
正如浮生大陆各大疆域的诸法修者入门时，最初就被教导的常识之一。
法不可同修，否则修炼至精深处，便会有灵力的对冲，诸法不容则会爆体而亡。
这一点对于愈是强大的修者，就愈加的可怕。
魉鬼曾经便与苏蓁蓁讲述过其中的厉害，这是王小凡都暂时无法解决的麻烦问题。
否则他至今也不会还在看那些修炼仙佛的入门功法，而久久不去修炼。
即便王小凡真的对于三道同修，有些奇特的想法与念头，但在解决修炼至各法高阶的灵力对冲问题前，也感到有些棘手。
但这个修炼者最大的问题，尸道却不受其影响。
尸道不属于四道中的任何一种，却不会与任何一道产生对冲问题，反若如虎添翼，能够让修炼尸道的修者境界更进一步。
这是世所罕见的一种新的修炼法，甚至说开创了大道也不为过。
唯一的问题是，太过凶残，有伤天和，无论是对于世人亦或者那个修炼者本身。
“无论哪一道的修者，修习尸道必然会更加强大，尸道本就是让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邪法，但它没有固定的功法。”
“况且尸道除却残害生灵，修炼者本身亦是会出一些问题。”
听到这些话语，苏桃桃有些茫然，苏蓁蓁怔了怔，反倒想起了一件事情。
尚在洛城云山时，苏蓁蓁是见过花念与魔星的那一战的。
曾经尚不觉得如何，而今回想起来，实在有太多问题。
“难不成修炼尸道的人，会渐渐发疯，就像是个青面獠牙的染血恶魔？”
听到此言，便是连南海棠与药命儿都觉得稀罕。
她们终结还年轻，出生之时早已天下太平，在而今天下四大域主的手段下，修炼尸道之人几乎不存世间。
即便见惯了天下间的邪佞与龌龊事儿，但那些真正的尸妖，却极是罕见。
何况听到苏蓁蓁的形容，在联想古籍之上的内容，南海棠与药命儿也能够判断出，恐怕苏蓁蓁形容的那只尸妖，实力还不算弱。
王小凡沉默片刻，然后回答。
“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性，其实修炼尸道的人变数很多。”
“大致以境界论，会有不同的变化。”
若修炼尸道者为凡人，大多数会即刻发疯，成为沉浸在鲜血与癫狂之间的恶鬼，较之发疯的寒冥鬼体还要诡异。
但凡人又如何能够真正修炼尸道，无疑都是被更高阶的修者强迫，被迫修炼，用来做较之寻常生命，更高阶的养料。
对于低阶修者而言，这个道理同样，只是低阶修者大都能够维持一段时间的理智，最终才会变成恶鬼，也有可能在此之前，因操控不了体内强大的灵力，爆体而亡。
唯有高阶修者，在修炼尸道之后，才有可能真正获得强大的裨益，驾驭那股本应不属于自己的可怕力量，亦能够以强大的境界压制住反噬与异变。
巧的是，时隔了许多年，这三种最通俗的可能性，王小凡倒是又在洛城见齐了。
无论是洛城万药地宫之内的那些毫无神智，宛若恶鬼的尸妖，还是因为怨恨，释放尸妖之力的魔星，亦或者那位境界与气息都有些怪异的梅大先生……
王小凡念及此，眼瞳中也不禁闪烁着些忧虑，想到了曾经利用心魔黑雾，与他‘下棋’的那道身影。
公子净究竟想做什么呢？
对于这位从未真正见过面，却同修《天魔大化》的魔修，便是王小凡也有些好奇，亦罕见的担忧。
若非是这次青尾峡出了问题，那只月妖太护犊子不得不现身，恐怕他也未必会真的将考量锁定在一个‘死人’身上。
何况一个‘死人’算计另一个死人，这种事情怎么想也有些奇怪。
念及此，王小凡悠悠的盯着烛火，却像是在与曾经云山之上的那个下棋人对话。
难不成你也觉得太一前辈没有死吗？
这是王小凡思量了二百三十一年的问题，加上近期这快一年，其实已经有了二百三十二年。
遗憾的是，这是一个无法得到验证的问题。
就像是魉鬼曾经说过的，只要不将那伏天大阵撤去，只要不将那云山的绵延龙脉断开，即便是他与白帝、无名，也决然无法确认太一魔尊真的死去。
偏偏最大的问题就是，没谁敢挖那个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