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雅典卫城·已开启。」
安娜贝尔听见手环发出了声音。
以地图正中央一点为中心，周围的四个格子都变成了令人不安的浅红色。但更令人在意的并不是这一点。她死死地盯着自己前方的格子，一个鲜红的光点亮在那里一动不动，隐约能看得出是和自己一样的“兵”的标志。
——是敌方的兵。
“我日。”安娜贝尔瞠目结舌。“这，这么快？”
不过，她的确是以消灭敌方为目的前进的，事已至此还叶公好龙可太丢人了。她啧了一声，锤子在右手打了个转，对照了一下地图的方位，转过去，面对着那里的不知何人。
战场。
战场指的大概就是这块红色的地区吧。有敌对方两人进入同一区域的话，就要强制开始战斗么？
对面……
她再一次望向红色的光点。
……动了！！！
对方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这里前进，安娜贝尔吓了一跳，这才懊悔起自己没有注意自己在地图上的的行进速度——对方是在跑？还是像自己的锤子一样能飞？但无论如何快速前进总是有消耗的吧。如果我按兵不动的话，就算打不过，在体力上说不定最后能够压过一筹……
她咬咬牙。
双手握紧妙尔约尔，做好了时刻从天空降下雷电的准备。
但就在这时对方停下了。
就仿佛急刹车一般，上一秒钟还在疾驰而现在突然变得纹丝不动，那甚至不是个形容，因为无论安娜怎么眯起眼睛，也看不到对方一丝一毫的移动轨迹了。
他就像个钉子一样钉在那里。
“……”
现在两个人的距离不到一个格子远了。对方用一分多钟向前疾驰了半个格子，如果按这个速度他现在可能都已经冲了过来，但是他停下了，停得难以置信毫无预警。
安娜贝尔不知所措。
那人什么情况？
他、他……他……？
她甚至不由得观察了一下自己周围的地貌，这里是一片似乎确实以雅典卫城为原型建造的城镇，有一些历史的痕迹，但远没有遗迹那么久远，就像是……一座刚刚还有人生活过的城池。她上来的时候甚至穿过了无人把守的城墙，城内的树木有些稀疏，但有大片的绿草地与方石砖路交替相隔，草地里生长着零星的黄色小花，在阳光下懒洋洋恣意舒展着生机。
这里实在不像一个战场。安娜贝尔甚至很想掏出手机拍拍照片，虽然她衣服没兜，来前手机落在无脚鸟里了。
……
难道这里有什么陷阱？
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安娜贝尔反而试探着向前走了两步。
……
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地雷。
这时她才意识到，在能本应能看到透明的蓝色高墙的地方，现在什么也没有。虚假的雅典卫城一望无际。城的那一头就像在向她挥手，引诱着被限制了太多的兵趁机赶快过去。
——反正要打的。
安娜贝尔想。
——那家伙说不定遇到什么麻烦了。虽然老娘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但既然早晚都要过去……
对方的兵还是一动不动。
安娜掂了掂妙尔约尔，在晕车和跑路中间纠结了几秒钟，最后还是迈开了步子。
***
“现在我们的兵冲过去了！”
秦无期一脚跨进门廊，又转过身来，对着全息地图指手画脚：“你看，你看，他们马上就要遇见了！要打起来了！！”
钟歌打量了一圈屋子，似乎对这个室内空荡得连个桌子都没有的废弃民居很不满意。他敷衍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仓鼠的地图，又垂了下去，更加敷衍地回了一句：“哦。”
——两个人对于苟起来避免战斗一拍而合，于是在后的格子里找了间看起来比较安全的民居暂时藏下——秦无期由衷希望这个地方不要像吃鸡似的将来还需要躲轰炸和跑圈。钟歌看起来被刚刚的跋涉搞得相当疲倦，进屋就找了个墙角窝下，末了还不忘指着他下令：“离我十米远。我要睡了。你不许进来。”
“……？？？？”
睡、睡？！
秦无期肃然起敬。连准备伸过去给他看的地图一半都戳进了墙里。
“不是，不是，你这就睡啊。”他赶紧指了指已经完全看不到红点的半个地图，“好像只要有敌对双方碰到一起就会强制亮灯打架唉，那……”
“那这里应该很安全，因为不会有人一下就跑到后的位置来找死。”
钟歌无精打采地接话，然后抱住膝盖，脑袋啪叽垂了下去。
“……”
好吧，这话也不是没道理。秦无期左顾右盼，目测了一下从墙角到自己的距离：“……爸爸，这屋子都没有十米。”
钟歌保持着球的状态瓮声瓮气地回复：
“儿子。那五米。”
秦无期一见有机可乘，跨前一步：“三米！”
钟歌抬起头来：“四米五。”
秦无期双拳紧握：“四米！”
“……”
钟歌不答话了。
他就窝在那一动不动地盯着秦无期看，盯得他后背发毛，只得认栽，比划了一下墙壁的距离，在四米五的边上也坐了下来。
秦无期看了一眼地图。两个兵还没相遇，但白方的兵已经冲过线到了黑方那边。而黑方的兵仍旧一动不动，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又看了一眼钟歌。
钟歌重新趴下了。在墙角里缩得像个刺猬，三百六十度严防死守，不要说脸，几乎连一丁点皮肤都看不见。
秦无期叹了口气，心想现在要杀果然还早了点。他摸了摸胸口，从心脏的位置抽出一本暗红色封皮的厚书，轻手轻脚地翻开，所幸古老的羊皮纸已经被时间磨损得异常柔软，让他不用花费太大力气也能不发出足够吵醒对方的声音。
这里看起来很安全，但是秦无期并不会放松警惕。
他不大相信对面有什么敢一口气冲进敌军大门的狂战士，但这也不意味着己方的人就可以百分百信赖了。他翻着书，秦无期的外语一向在重考与重修的边缘徘徊，所幸《所罗门之钥》在凭依时就附带了能让他看懂这些——虽然仅限这些——鬼画符一样的希伯来语的能力。其实七十二柱魔神的能力和召唤阵他差不多已经背下来了，但是这个时候，他不想把两个人的安危都寄希望于自己的脑子。
秦无期又看了一眼钟歌，转回头。
——那个传送也太惨了，就算跑死我都不要再用第二次。他想。我和豌豆公主应该都没什么战斗力，要掩护逃跑的话能打还能帮忙隐身的巴尔应该最牛逼，但排名第一的大魔神消耗比一般人还要多，我可不想从现在就开始割动脉。
秦无期再看了一眼钟歌。
“沙克斯还行……剥夺七感有点用。”他在地上用手指缓缓划着备用的法阵，“能隐身的好多啊，可是除了隐身就没什么用了，我俩应该也跑不快……骑单卡拉比？不行，我们在屋子里，不太容易飞得出去。……要么召个攻击型的出来？唉，果然还是巴尔最好，不过他脾气也不好……”
算了。
秦无期想。
他第四次看向钟歌。
那家伙保持着和刚刚一模一样的姿势，连呼吸都看不出来，像是死了。
秦无期伸出一根手指，在四点五米的边界线上比划了两下，试探性地往里一伸。
……
下一秒钟他又看见钟歌的绿眼睛幽幽地瞪了过来。
——麻吉？！这都能感觉到的？！
秦无期大惊失色慌不择路慌得要死，也不敢再和对方对视，丢下一串“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走了”，连滚带爬从屋子里冲了出去。
古雅典的民居，讲真一栋在北京可能能卖八千万。连个废弃的地方都雕梁画柱雕像喷泉，周围还有不少无人照料而爬的到处都是的花儿。秦无期在门口打了个转，突然觉得要是能一辈子住这样的地方也挺好。钟歌在屋里睡觉，他在门口晒太阳，白色的大理石撒尿小男孩在他眼前撅着屁股，一朵小黄花开在他的丁丁上，让秦无期差点忘记了这是一个似乎有人想让他们互相残杀的棋盘。
……理智讨论，陌生人应该不会互相残杀。虽然这么想着，他还是在屋门口也画了个召唤巴尔的法阵。
之前划开的掌心已经不再流血了，不过稍一动还是钻心刺骨地疼。
就在他思考，下一刀究竟是换个地方重新划，还是直接把这里掰开算了的时候……
……
……
“嗒。”
他听见了脚踩碎枯枝的声音。
***
“……我看见你了！”
安娜贝尔壮着胆子大喊。
——她看见个屁。雅典卫城里全是房子，每个房子还挂着一堆令人眼花缭乱的柱子，山与房屋鳞次栉比错落有致，安娜猜想对方一定躲在某个房子里，但是……操他妈的这里到底有多少房子？
安娜也躲在一个房子里，这场面实在令人想起伊利奥斯②，她甚至觉得要是自己心脏里的不是个锤子而是枪就好了。她琢磨着是不是应该适时天降正义劈烂个房子，不过所需的电流应该很大，之前还浪费了一道，不能随便乱用了。
……慢着，对方应该没有枪吧！
她转了转眼珠。
在屋内四下搜寻了一下。她经常从电影里看到，为了判断狙击手的位置，主角会做个假人在窗口晃悠一下，敌人就会马上打过来。碰巧，这件民居里还有几件不知何人的衣物，如果团成球，一眼应该看不出来。
安娜贝尔对自己的冷静理智非常满意。于是她悄无声息地准备移动，伸出手，准备去够离她最近的衣服。
……
嗵。
她的动作却突然僵在了原地。
自出生来从未有过，奇异的，冰凉的，灼热的……宛如烧红的铁钉钉入身体一般的痛感。
安娜贝尔错愕地转过头，看见一根树枝穿过大理石墙壁，插进了自己的大臂里。露在外面的末梢被粗糙地削开一个岔，金红的火苗正从那里熊熊燃烧起来。
①叠兵：本意是一条线上有两个同色的兵，但我找不到更合适的标题了。虽然这一章大部分是给佬搞给。
②伊利奥斯：这里指守望先锋某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