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万恶之源组（殷慕柏/钟冥）-关于争辩】
“……绝不。”钟冥抱着手严词拒绝。
“……我需要理由。”殷慕柏毫不退让，据理力争地把一整块上海地图铺在他俩中间，“我选的这个地方距离市中心不远，但是楼层高啊，所以并不会受到环境的影响。它离你的工作地点很近离我的工作地点也不远，正好在我们俩之间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最重要的是它租金还异常便宜，你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这个话题从一开始就走向了奇怪的方向。”钟冥头疼地单手扶住自己的额头，另一只手敲击着桌子上的地图，“你讲的都他妈的很有道理，只有两个问题。”
“什么？”殷慕柏抬起头来问，他的脸上写满了胜券在握，钟冥完全不明白他这种盲目的自信到底从何而来。
“一，为什么我要和你合租？”钟冥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恋战，“二，上海租金便宜，你驴我呢？我虽然不是上海人但我也好歹在这活了这么久呢，你他妈看着这房子的面积摸着良心再告诉我一次租金多少？”
“据说这房子闹鬼，房东只想快点把它租出去。”殷慕柏张口就是胡扯，他知道钟冥这个人一点儿也不怕鬼，他们高中音乐教室闹鬼，听说钟冥深更半夜爬了进去不知道干了啥那闹鬼传闻居然就消失了，所以他说得毫无心理障碍，“至于合租……你还想和谁合租？”
“不是这个问题，为什么我非得和其他人合租不可？”钟冥觉得他和殷慕柏逻辑根本说不通，“到底是游戏机不好玩了还是垃圾懒得扔了，让我必须得放弃我现在的租房跑去和你合租？你要是真缺合租人学长教你个办法，自拍一张印个两千张往电线杆上糊，两天后想和你合租的从男的到女的从颜粉到星探从直女到基佬从三岁到一百零三岁绝对一应俱全，一举排到索马里去。”
“为什么你非得和其他人合租——请你振作一点，你他妈敢把你的租房说出来是什么样的吗？”殷慕柏愤怒地把地图卷起来敲着玻璃茶几，好像觉得钟冥简直就是个傻/逼，“我第一次去我都呆了，你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人了，我他妈这辈子头一次见到靠一张单人沙发、一个屏幕、一台PS4主机和一台红白机就能活下去的人！”
“我还有个厨房和浴室。”钟冥心虚地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以事实告诉殷慕柏他的生活还是非常圆满的，但是很显然他真正说出口的话并没有任何的说服力，殷慕柏以一副看着杀父仇人的表情看着钟冥，这个不怕天不怕地的毒舌男人在自己学弟可怖的瞪视下秒怂，悄无声息地从自己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试图往后退慢慢消失在殷慕柏的视野里，然而在双人对话中这种行为显得尤为傻/逼，殷慕柏甚至都懒得搞清楚对方在想什么，钟冥的思维是无法被搞清楚的，这几年下来他早就对此了解地一清二楚，钟冥如果干了什么蠢事，骂他就行了，反正他自己也明白这是错的，只是他不相信而已。
“那你是不是还要说你还有个衣柜，里面只挂着三件衣服两条裤子，你还会一洗一换让我夸夸你？”殷慕柏挑起了眉毛，“……你是在生活而不只是单纯地没死好吗？——我甚至不想去提醒你你的胃癌，你才二十就得了胃癌，我看到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胃癌一般是五十岁才能患上的癌症！你提早三十年给自己弄上这么个玩意是想干嘛？”
“……但是这和你要和我合租没有任何关系吧。”提到这个话题钟冥好像终于不耐烦一样地凑到殷慕柏面前，双手插着兜一副老子就这样了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痞子样，“我就摊开来说了，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你和一个死人住一起一点意义都没有，还不如就放我去死呢，你和我非亲非故的不是么，小白脸儿？是的，你从高中开始就很想帮助我，我很感谢，但是我已经救过你一命了，所以我们能不能扯平了？”
“操/你/妈钟冥你有种再说一遍？！”殷慕柏拍案而起，这次他看起来是真的暴怒了，“我听你说的混账话已经足够多了，我知道这是你的经历与你的性格使然，所以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只有这个——你有种再说一次我们扯平试试看？！”
“呵。”钟冥冷笑一声，完全不像刚刚那个秒怂的人，而是尖酸刻薄地直接对峙了上去，他用他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进殷慕柏蓝色的眼睛里，看起来那短短的相隔的身高完全没有阻止他身上的气场扩散开，“就算没有扯平又如何？下次你再遇到任何事情我还是会救你的，日积月累总是能扯平的吧？搞不懂你在担心什么。”
殷慕柏觉得自己简直要被钟冥气糊涂了，本来钟冥是个男人他也没必要顾及什么了，男人与男人之间道理是说不通的，只有暴力才能开启沟通，但是钟冥——他就是他妈的下不了手，倒不是因为殷慕柏清楚钟冥这个人扛揍，虽然确实殷慕柏每次听钟冥轻描淡写地讲他自个儿的种种事迹的时候都匪夷所思这个男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这个看似瘦削的身体比他想象中的能承受更多的苦难；但是也不是因心疼什么之类的鬼扯理由，而是因为殷慕柏不觉得钟冥值得更多的痛苦了……有的人犯浑完全是因为欠缺教育或是自己压根就没想变好，但是钟冥是不一样的，钟冥混账完全是出于无意识的，他无法认知到自己的苦难会给他人带来伤害，反而沾沾自喜地觉得一切都好。
——但是，他懂不代表他就不会被钟冥给气死了。
“钟冥。”于是他干脆地放弃了与对方进行争吵，干脆地揪住了对方的领子，他终于知道了什么是有恃无恐了，别说揍他了，钟冥愿意做的极限也就是不怎么用力地扯住他揪住对方领子的手了，而这种反抗简直无力到让殷慕柏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这家伙堪称完美，只是完全无法对好人下手这一点让殷慕柏哭笑不得，他真想让对方明白有的时候好人也是有极端欠打的地方的……比如说钟冥他自己，“我他妈一定要给你解释清楚，这不是个互惠互利的企划游戏好吗，我们俩之间不是，你的人生也不是，我想帮你是因为我想帮你，不是因为这个世界上需要你这样的人或是我觉得我要像你一样匡扶正义那样鬼扯的理由，而是因为我想帮你，世界已经有你他妈的拯救了，我还去掺那一脚干嘛？——当然，除非你说你救我只是出于报答之情——那我会他妈的先给你脸上甩一拳然后管你他妈的爱谁谁死哪去都行，来啊，看着我的眼睛，说你救我只是因为你想报答我，你说出来我就再也不在你这逼逼半句话，从此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你以为这对我来说很难么？”钟冥嗤笑一声，“我救你当然只是因为我想——”
他卡壳了。
不行。他突然意识到这句话不能这么简单就被说出口，他怎么可能向殷慕柏说明他救他的命只是因为他要报答他？他救殷慕柏最重要的是殷慕柏值得救，如果这一点传达不出去那么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你想什么？”殷慕柏一手揪着他的领子挑起了眉头，拉长了声音质问他。这个他妈的混账。钟冥愤恨地想，他是抓死了这一点有恃无恐的，这个可恶的老狐狸精，他要把他尾巴给扯掉下来。
“干你娘。”钟冥诚挚地说，愤恨地把殷慕柏抓着他领子的手甩开，“你知道你是个老混球吧。”
“这话轮不着一个比我大的老年人说。”殷慕柏反过来嗤笑一声，得意地把那张契约在他面前甩开，“所以我想不用我多说了吧？”
殷慕柏得意了没多久就发现自己还是太他妈天真了，想用常识来解决钟冥这个人果然还是太难，一时的胜利大概是他的错觉，这之后是艰苦卓绝的必然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