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国的京城每年在秋华节即将到来之际，就会举办一个大型集市，专卖梳子、发饰等饰品，有时候价格不到平时的一半，所以，从一大清早到太阳下山，街上挤满了女子和想送礼物给女子的男人。
“所以，明天所有的侍女都要出门……”
“所有人？统统都去吗？”
“对。”
水心源露出灿烂的笑容，陆扶苏惊讶地眨着眼。
“她们出宫当然无妨……但为什么全都一起出宫？”
“一开始，她们讨论谁留下来……”
水心源倒完茶，把杯子放在陆扶苏面前。
“但因为每个人都想去，所以迟迟无法决定，差一点吵起来了……所以，我就叫她们一起去。”
“那不是很不方便吗？”
“没问题的，反正平时就是我负责照料皇上的生活，御厨也会准备好早膳。”
“朕倒是没关系……”
每天早晨起床后，水心源从来不假他人之手，都会亲自照料陆扶苏的梳洗、更衣，所以，侍女每天早上的工作，只是为水心源绑头发和准备早膳而已……因为水心源不习惯别人照顾自己的生活，陆扶苏也觉得与其假他人之手，不如由水心源为自己张罗，还随时随地都可以看到她。
“……明天的访客呢？”
水心源很独立，所以陆扶苏并不担心她的生活会受到影响，却很担心万一侍女不在，那些贵族夫人会来欺侮皇后……
“啊，这也没问题。刚才我已经向中书省传达了这件事，请他们明天婉拒所有访客，中书省很快就回复了。”
“原来如此……”
即使不必问，陆扶苏也知道一定是老诸葛大人快马加鞭地处理完这份公文。
“好香……这是松龙茶吗？”
“对，昨天刚从酉州送来的。”
水心源配合略带苦味的茶，把用砂糖煮过的樱桃装在小盘子里，陆扶苏一只手架在桌上托着腮。
“……水心源，你也去过那个热闹的集市吗？”
“去过，以前白天要忙很多事，所以每次都要到傍晚才有时间去，好东西几乎都被抢光了……”
教坊的宫伎也很喜欢逛市集，所以那天不练舞，但那些贵族干金不屑去廉价的市集买饰品，总是丢一大堆杂务给水心源做，每次都要等大家逛完回来之后，水心源才有时间去逛逛。
“不过，最后才去，可以捡到便宜的。所以，我都会帮老家的妹妹和朋友买。”
“……你还想去吗？”陆扶苏关心地问，水心源面带微笑地摇摇头。
“现在我有不少更好的梳子和发簪……而且，晴儿也说，市集真的太挤了，连走路都有困难。”
“但那些侍女还是想去吗？”陆扶苏苦笑着，握着水心源的手。
水心源点点头，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她们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太清楚……教坊的人差不多都是在傍晚回来。”
听说如果想在市集逛得尽兴，买得开心，要花整整一天。
“我原本以为可以趁大家不在时，一个人去练舞，没想到明天要整修舞室的墙壁，不能进去……”
“你既不能去练舞，也没人陪你聊天，不是很无聊吗？要不要找晴儿来陪你？”
“晴儿应该也会去市集……”
晴儿虽然抱怨市集人很多，但每年比谁都更早去。
陆扶苏皱着眉头，搂着水心源的肩膀。
“只有你一个人……那你要不要来旭日殿？”
“这……会打扰皇上办公。”
“怎么可能打扰？”
“但是，人言可畏。”
“……”
所有的侍女都一同出游，皇后还跑去皇上的御书房……不难想像很快就会有人在背后议论纷纷。
“嗯……也对。”
陆扶苏叹着气，水心源轻声笑了起来。
“我就留在这里乖乖看家等大家回来。打扫一下寝宫，刚好可以缝缝衣服。”
“……没问题吗？”
“没关系的。”
水心源笑着点头。
……
“真的好闲啊……”
寝宫在前天就彻底打扫过了，陆扶苏的冬衣也早就缝制好了。
早上送陆扶苏去上朝后，水心源很快就闲得发慌。
她稍微整理了寝宫，也顺便整理了平时经常出入的房间，还擦了茶杯、茶具，但还没有到中午。
她换好衣服，梳理完头发，为自己泡了茶，坐在平时陆扶苏经常坐的窗边长椅上，只能看着庭园发呆。
来春莺宫已经几个月……这也许是第一次放眼望去，周围看不到半个人影。
虽然可以独享眼前的美景，但总觉得有点空虚。
一个人坐在这张长椅上，也觉得长椅太空荡。
“……”
水心源发现她的生活中似乎很少感到空闲或无聊。
以前在老家时，每天都忙于做家事和照顾弟妹，来京城之后，也整天被人使唤……
相较之下，反而是当了皇后的生活比较清闲……只是比起身体的疲劳，必须承受更多精神压力。
“今天就……休息一下。”
虽然没有人陪伴有点孤单，但也不会有让自己心烦的人上门。
就一下下……即使坐没有坐相也没关系吧？
“嘿……”
水心源脱了鞋子，躺在椅子上，伸直了双腿。
秋高气爽的季节，干爽的风吹来，感觉格外舒服。
—这样恐怕会睡着……
她把双手垫在脑后，闭上眼睛，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
好安静。
只听到远处的鸟啭声。
……这么清闲的日子也不错……
如果可以贪心一点，她希望不是独自在这里打瞌睡，而是有人陪伴在身边。
没错……比方说，可以有一个肩膀倚靠，有一只手抚摸自己的头发。
手指像这样温柔抚摸自己的脸颊……
“……”
水心源在半梦半醒之中，觉得抚摸的感觉很真实，猛然张开了眼睛。
“嗯……你醒了吗？”
“啊……”
水心源发现刚才送出门不久的陆扶苏靠在椅背上，探头看着自己。
“皇上？”
“吵醒你了吗？”
“啊？为……我睡了那么久吗？”
水心源以为只是小睡片刻，没想到一觉睡到傍晚，连陆扶苏回来了都没有发现。
水心源慌忙坐了起来，发现周围的样子和刚才没有太大的变化。
“……咦、咦？”
陆扶苏笑着戳了戳左顾右盼的水心源脸颊。
“还没到中午，你什么时候睡的？”
“皇上，你怎么……？”
“朕回来了，朕想看看可爱的皇后一个人在干什么？”
“皇上的公务呢？”
“当然都处理完毕了。”
……应该只是皇上当作处理完毕而已吧……
水心源胀红了脸，急忙收起在长椅上伸直的双腿。
“呃……那个……”
自己完全放松的样子被陆扶苏看到了，水心源为此害羞不已，忍不住低下头，不敢正视陆扶苏。
但陆扶苏不以为意，摸着水心源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亲吻着她。
“……你还想睡吗？”
“不是，那个……”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很适合小睡一下……偶尔早点回来也不错，可以在光线明亮的地方看到你睡觉的可爱样子。”
“我平时不会睡……”
想到自己刚才睡觉的表情可能很蠢，她很想不顾陆扶苏难得早回来，赶快逃走。
“好吧……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陆扶苏脱下上衣，挂在椅背上，轻声细语地说：“继续午睡吧！这张椅子一个人睡刚好，两个人睡有点挤。”
“……”
皇上也想睡午觉吗？
“那皇上可以躺在我腿上……”
“躺在你腿上也不错，但这样的话，你就没办法休息了。”
“我……”
“还是你不让朕陪你睡……？”
“呃……这……”
水心源为难地抬起眼睛，陆扶苏乐不可支地看着她。
“那请皇上……”
“嗯？”
“不要看我睡着时的样子……”
“为什么？很可爱啊？”
陆扶苏笑着把水心源抱了起来，直接走向寝宫。
“啊，我的鞋子……”
“不必担心，等一下会有人收拾的。”
没错，侍女随时都可能回来。
“万一大家回来了……如果我不在这里……”
“大家看到你的鞋子和我的衣服，就知道我们在这里，不会跑进来偷看的。”
“但是，皇上……”
寝宫的门关上了，也没有再听到水心源不知所措的声音。
这一天，春莺宫整天都静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