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辛突然被cue,身上直打了一个激灵,登时就要去找空乘办理,可没走两步又回来了。
“何总,已经是头等舱了,没法升舱了。”
曹小婷在旁边叹了口气,自己往空乘间去了,没一会儿就领了个空乘过来。
端端正正地走到何锦琛身边来,礼貌微笑道:“何先生请跟我来吧。”
说完,小步迈向前方,侧身等着何锦琛和朵可爱跟着她走。
何锦琛偏头瞥了眼曹小婷的方向,没有太多神情,只伸手来捏了下朵可爱的肩膀。
“走吧,何太太。”
何锦琛话说的云淡风轻,但捏在朵可爱肩膀上的力却不小。
甚至还有点小痛。
朵可爱拧了下眉,掀起眼皮看向何锦琛,见他脸色不大好,一下子便想起了什么。
没说话,站起来准备走。
更重的压力立时袭上肩头。
朵可爱都觉得何锦琛整个人都压在了她身上似的。
登时惊讶地看了过去。
果然瞧见何锦琛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了。
“别说话,扶我过去,别叫人发现了。”
朵可爱终于确定这是何锦琛恐高症发作了,大约是一不小心被她吵醒,药物失去了作用。
一个有严重恐高的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上,还能像何锦琛这样没有吓死保持清醒就已经很厉害了。
可是这种时候不叫上傅宝儿倒叫着她一起去?
朵可爱不禁开始怀疑,何锦琛这会儿已然吓傻了。
立时回过头去想要通知傅宝儿。
结果何锦琛却直接搂住了她的脖子,这次是真的整个身体都压在了她的肩膀上了。
“走吧,不要其他人,就你和我。”
说完,就不由分说地把朵可爱推着走了。
空乘把他们俩领到了机长休息室。
里面有床,还有浴室,四面封闭,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对于缓解何锦琛的症状而言,确实有些帮助。
“何先生是我们航空公司的超级VIP,鉴于您和您爱人的情况特殊,机长同意让你们在这里休息到飞机着陆。”
说着又指了指身边的呼叫器说道:“中途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按这个按钮,祝二位旅行愉快。”
空乘说完,就退出去了。
“呼,曹小婷可真有办法,竟然能想到机长休息室。你快先休息一会儿吧。”
朵可爱这才松了口气,忙得转过身去瞧何锦琛。
结果就见何锦琛这会儿脸色已经惨白,随手一摸,后脖颈竟然全是汗,眼见着就要无法呼吸了。
把朵可爱吓了一跳,忙得将何锦琛扶上了床去,方便起见,顺势骑在了何锦琛身上,学着上次傅宝儿的做法帮他解开了领带和衬衫领口的扣子。
一边帮何锦琛揉戳着胳膊上的肌肉以免他过度紧张血液静止。
“你呼吸!何锦琛你千万要深呼吸!”
可瞧着何锦琛的样子又实在焦心。
“不行,我还是去找傅医生过来吧!”
说着,就要下床去找傅宝儿。
结果何锦琛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拽到在床,一个侧身翻过去就把她辖制在了身侧。
还没等朵可爱反应过来开始反抗,何锦琛就已经把头贴在了朵可爱的小腹上,一双手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腰。
痛苦又倔强地呻|吟着。
“催眠和镇定剂都对我没有作用了,捂住我的耳朵,就像上次一样,拜托了。”
朵可爱大约也是被吓到了,何锦琛一说,她的一双手就下意识地提上来捂住了何锦琛的耳朵。
何锦琛的恐高症是真的很严重,刚刚只是看着他的时候,朵可爱还感受不太到。
但这会儿自己亲身接触他的身体,她觉得何锦琛要不是骨头结实,这会儿估计都已经抖散架了。
也没多想,就稍稍把双手向后延了延,轻拍着何锦琛的后脑唱了首歌。
“风儿轻轻吹,吹过我窗帘,抚着我的脸,好像妈妈手。睡吧,睡吧,轻轻地入睡……”
没想到何锦琛就真的一点一点地冷静了下来,身子也不再抖了。
看的朵可爱还有点激动,立时摸着何锦琛的后脑说道:“嗯,真乖,跟我弟弟一个样。”
“你弟弟?”
何锦琛立时警觉了起来,在朵可爱的怀里很明显地缩了一下。
根据祝辛的调查结果,朵爷就只有朵可爱一个亲人了,她哪又蹦出来一个弟弟?
“别误会,是我小时候我爷爷养的一只小狗啦。”
朵可爱哈哈笑着。
“那小东西,平时牛皮哄哄,见人就欺负。结果怕打雷,一到雷雨天就往我床底下钻。”
一想到那只小狗,朵可爱就总忍不住笑,顺手还又抹了两把何锦琛后脑上的头发丝。
“我每次都要像这样把它搂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摸它的头,给它唱这首歌,没一会准睡着。”
“所以,是在把我当狗哄么?”
何锦琛的声音并没有不悦,而是带着些许戏谑和自嘲。
“叫我狗男人,也是因为对狗的喜爱?”
“咳咳。”
朵可爱略显尴尬。
稍稍放开了何锦琛的头,正好何锦琛也放开了她的腰,两个人便各自翻了个身,平躺着挤在一张单人床上。
“不过是一句梦话,何总不必当真吧。”
何锦琛没说话,躺在朵可爱的身边,一动不动。
虽说他现在的喘息声已经停了,但朵可爱感觉得到,这人的身体还十分僵硬,并没有完全从恐惧中挣扎出来。
于是下意识看向何锦琛,正巧瞧见了他脖颈上的疤痕。
犹豫再犹豫,终于抱着被赶下床的风险清了清嗓子问道:“有件事我好奇很久了,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我不许你就不问了么?”
何锦琛一只手挡在眼睛上,呼吸的很是缓慢。
朵可爱被他呛得有点噎,但实在太好奇了,最终还是稍稍凑过来问道:“现在医美技术那么高超,你自己也知道这疤很恐怖容易吓着人,怎么不去处理一下呢?”
何锦琛把胳膊往上挪了一些,墨色的眸子盯着朵可爱,眸光中略带了些迟疑。
似乎在衡量眼前的这个女人,有没有资格听真相。
而这些话语,他从未对任何一个人解释过。
“是我父母舍命救我那天留下的,我想留着做个纪念。”
何锦琛终究没有多言,又把胳膊挪了下来,挡住了眼睛。
朵可爱也不追问,只点了点头,有点无奈。
“嗯,父母在自己眼前发生那种事,但凡有点心的人,都会很痛苦吧。不过你这哀痛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我一个在国外长大的小孩都知道,《礼记》里面都写了,居丧之礼是要毁瘠不形,视听不衰。不胜衰,乃比于不慈不孝的。而且为父母守丧最多三年,三年之后若仍不能恢复正常生活,还是不孝。你这都多久了还走不出来,还以为自己很有担当是么?
你父母要是知道你这么久都走不出来,还因为那件事而自怨自艾,整日活在恐惧之中,估计得后悔当初舍命救你了,俩个有经验逃生的大人一起活下来,再生一个不好么?”
朵可爱一说开了就有点来劲了。
打从一开始,她就没理解过何锦琛,什么因为看见自己父母在眼前出事而造成的恐高症?
说到底不过都是自己懦弱,不敢迈出心里的那道坎。
勇气不佳,想要的却挺多。
还一副我有病你就必须可怜我的样子,动不动就给你来一句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以为自己多有同理心似的。
真要为他好,就别动不动随便发挥余热,抱着一颗圣母心去包围他。
殊不知身边人每一个同情的眼神跟可怜的言语,都有可能将他带向永远抬不起头,走不出深渊的境地,让他觉得自己就是这样没有希望的人。
最可怕的是什么?
最可怕的是越来越多的人竟然开始理解他的轻生和厌世。
以致于把他的死都变成理所当然的了。
朵可爱看到那则新闻下面的评论时都乐了。
只说了四个字:乌鸡鲅鱼。
有那个工夫装白莲表达自己有同理心,甚至不如亲自去打他一顿,犯不犯法另说,起码仇恨能让他重新有了活下去的目标,也算你造了七级浮屠了。
何锦琛再一次把胳膊抬了上去,一双眼睛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也依旧很亮。
直接叫仍然有些义愤填膺的朵可爱熄了火,恨不得立时把嘴缝上。
“那个——呵呵,你要是有个弟弟,一定也是个小可爱。哈哈哈。错了。”
委屈巴巴。
“那你呢?你不也一直困在父母离世的事情中,没走出来么?”
何锦琛忽然开口。
“我哪有?”朵可爱当即反驳。
“口口声声说要完成父母的遗志,结果就只想作为表演嘉宾参加决赛。说实话吧,翼装飞行其实不是你的梦想,只因为是你父母的遗憾,所以才成了你的梦想吧。”
“那又怎么样?我为了完成父母的遗志玩翼装飞行,之后也会为了我爷爷放弃翼装飞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孝心。比起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自私鬼,我可强太多了。”
朵可爱心里一百个不服气。
“那你自己的梦想呢?就没想过你自己么?”
“我自己?”朵可爱一下自己被何锦琛问住了。
“那大约是——实现财务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