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好热闹啊。”检查站的人声鼎沸让阿龙想起了之前他第一次来到第九区的时候，大量的人流物流在岗哨前拥挤喧嚣着，阿龙费了好一番功夫才与虞万支汇合。
“有人的地方就该是这个样子，在我眼里你们那冷清的城市才不正常。”坐在路边抽烟的虞万支盯着人群中的士兵冷笑。
“也许你说得对。”阿龙在虞万支旁边的水泥阶梯上坐下，“街上的人比以前更少了，除去死了和被赶到第九区来的，更多人是彻底把自己的生活交托在了终端机上。”
“城市不应该变成一台追求效率的机器。”虞万支丢下烟头叹了口气，“话说回来，找我干嘛？”
“有人打算在第九区里面发动恐怖袭击。”阿龙开门见山道。
“针对军队的？”虞万支想当然地问。
“不，针对义体植入者的。”阿龙摇头。
“这又是哪儿来的疯子？还是说政府嫌我们不够惨打算一棍子全都打死？”虞万支噌地站了起来，看得出来他现在十分恼火。
“你问我我问谁？”阿龙无奈地耸耸肩膀，“我所知道的只有军方不想看见这种事发生，所以那边委托我和你联系，看看两边能不能暂时放下芥蒂合作把这烂事儿解决掉。”
“你让我们帮那些大兵？”虞万支气得笑了出来，“你知道这些天他们对待我们是个什么态度吗？我都想夸夸我自己居然能约束住部下避免和他们起冲突了。”
“要是这颗雷炸了，你这些天的努力就都白费了。”阿龙完全无视虞万支的表演，平静地盯着他说道。
“……我能怎么帮？”虞万支的脸在几秒钟里换了好几个颜色，最后他像个泄气的皮球般重新坐回阿龙身边。
“现在能确定的情报是袭击策划者混在迁移者里面，他们策划的袭击方式大概率是爆炸，有可能是无人机炸弹或者人肉炸弹，军方在黑市的线人侦测到几笔最近完成的爆炸物交易，数量不多但是当量很足。”阿龙把他从情报局那边得来的信息透露了一部分。
“高当量爆炸物？”虞万支眉头一挑，“如果只是想煽动恐慌和对立情绪的话，用便宜的爆炸物以量取胜成功率会更高，看来对方是打算搞一起真真正正的血案出来。”
“军方那边也是这么判断。”阿龙点头，“最近第九区里面有什么活动是人员特别集中的吗？”
“看看我们眼前这场面，你问我什么时候有人群聚集？”虞万支用眼神瞟了一眼拥挤的检查哨，语带讽刺低反问。
“这里有军队和无人机，挑这种地方发动袭击很可能会被正面瓦解，毕竟军方已经戒备森严了。”阿龙摇头道。
“不会有大兵在场的人群聚集，所以才来找我是么。”虞万支抿着嘴露出微妙的表情，“承蒙你们看得起我，不过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帮得上忙。”
“怎么讲？”感觉虞万支不像是在推脱，阿龙追问道。
“很简单，你告诉我第九区里原来剩下多少人，现在又被赶进来多少人？”虞万支一声苦笑，“别看我算是第九区原住民的头头，可在那些新来的家伙眼里我就什么都不是。大概是我们之前在外面的名声太糟糕，这帮人就算碰上了困难也不回来找我们求助反而像是防贼一样把我们看得死死的，我这个印第安酋长哪儿有能耐去管渡海而来的新教徒，人家不悬赏割我们的头皮就算好咯。”
“现在里面的情况这么遭？”阿龙担忧地问，自从离开第九区之后他最近一直都没有机会获得第九区的一手情报。
“第九区现在变成了什么样你又不是没见过。”虞万支一撇嘴，“原来的建设和秩序都被打成了一片废墟，新来的家伙人多势众凭什么要听我的？更别提还没见面人家就已经把我们给当成土匪恶霸恨不能除之后快了。”
“那些新来的家伙有什么组织吗？听你话里的意思他们不像是完全一盘散沙。”阿龙沉思片刻，问道。
“见我使不上力这就想另攀高枝了？喜新厌旧得有点快啊。”虞万支酸溜溜地讽刺道。
“没有，我是想两边能不能把误会解开。”阿龙连忙摇头，“如果里面的对立真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这场恐怖袭击可能会变成新旧居民冲突的全面爆发点，到时候不管你们他们还是军方全都要遭殃。”
“要是照你的说法，我倒觉得策划袭击这帮人大概率就是抱着让我们继续自相残杀的打算，这得是多大的仇怨才会在还淌着血的伤口上面再多划几刀。”虞万支收回脸上的嘲讽，沉声说道。
“以你的性格，即使两边有冲突也会留下一条交流渠道吧？”阿龙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即使他心中已经多少猜到了策划这一切的可能幕后主使。
“渠道的确有，既不常用也不好用。”虞万支叹口气，“这帮人就像几十年前第九区刚封闭时候的我们，觉得自己全天下最无辜，世上所有人都欠着自己的，想跟这些满腹怨妇心理的家伙打交道本来就很难，更别说现在大家还要在同一片屋檐下过活。”
“能帮我联系到他们那边的头头吗？”
“能，不过不保证对方愿意见你。”虞万支实话实说道，“再说了你打算用什么身份跟对方交流？他们不相信我们也不相信军方，如果你说你现在正在替军方办事说不定还没等进门就会被踢出去，这帮人的组织才刚刚成型，那些屁股还没坐稳当的头头们肯定不希望被手下认为自己和军方有勾结。”
“就说我是你的人不行？”阿龙犹豫道。
“我的面子要是好使，还用你来替我跑这一趟？”虞万支丢给阿龙一个大大的白眼。
“唔。”这下子阿龙也郁闷了，如果连管事的人都见不到，要他们配合调查又从何谈起？
“总之这件事上我能帮到的有限，现在两边关系很紧张，即使是我的人也不能在第九区里面自由行动否则不用人家丢炸弹我们自己就会打起来。”虞万支站起身来又给自己点支烟，“以前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现在当了话事人才知道话事人有多不好当啊。”
留下这样的感慨，虞万支的身影在人群之中晃了几下失去踪影，有些迷茫的阿龙刚想起身走人，却见一个面熟的女人坐到了虞万支刚才的位子上。
“你是？！”阿龙一眼就认出这是早晨来访那位凌充的老情人，只是他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觉得像我这种已经混到坐办公室的就不会出现在一线？”女人笑眯眯地点破阿龙心中的疑惑。
“我们现在可是一脑门子的麻烦，您要只是想拿我们当临时工使唤，还是尽量少接触免得把麻烦传染到您身上。”阿龙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丢给了女人这样一句警告。
“我知道你们现在麻烦很大。”女人却是满脸的不在乎，“凌充那个人我太了解了，没有被逼到墙角他绝对不会主动来找我求助，能让他束手无策的场面毫无疑问会是个大麻烦。”
“那您为何还……”
“当然是有人想要追寻这个麻烦了。”女人的目光在拥挤人群中散乱游移着，“至于我，只不过适逢其会被推出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