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终究长夜

作者:应如是 || 上一章章节目录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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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慕语斜睇了陆止一眼,起身去取茶具和滚水,将煮茶繁复的步骤都省去了,直接洗茶,冲泡。

陆止看着褚慕语用这等简易的烹茶法侍弄着如此上等的商山云雾,不禁在心里暗叹他暴殄天物,又暗骂自己多嘴,非说要尝褚慕语亲手烹的茶,不如直接收了这茶罂,待回到住处,自己慢慢品去。

褚慕语将盛了茶汤的杯盏推到陆止面前,陆止悠悠地尝了口这粗乱烹制的好茶,也懒得再卖关子,问道:“褚兄你可知,迟日暮因何而死?”

“明知故问。”今日陆止说的话里,有一多半在褚慕语这里直接被过滤成废话。

“有什么人逼她,有什么人害她,又是什么推了她一把,送她进万丈深渊,这些,为弟知道褚兄都清楚。可为弟问的不是这些,为弟要问她直接的死因。”

陆止顿了顿,接着说道:“也就是要问——褚兄你可知道,迟日暮在逃出端尘之后,因何忽然离世?”

“当年是你同我说,她心血郁结,体脉虚弱,加之已无向生之心,将白子托付给你后便自缢于山林之中,追云栖而去。”褚慕语有些疑惑地看向陆止。

陆止笑道:“褚兄,你这人生得玲珑肚肠,竟没对这随意诓人的话起疑心?”

“诓人?”

“自然是编来诓你的,你也不稍思量些,那时迟日暮业已逃出牢笼,传信向族人说明了端尘的恶行,族人已不会因她再被利用,此时她若赴死,并无裨益,反而近似乎逃避。加之那时白子还不足半岁,纵使她经历了丧夫之痛,背上了千古骂名,可初为人母,怎肯抛下自己的孩子,彻底心如槁木,一心向死?”

陆止今日所说,褚慕语也并非没想过,只是当时尚对陆止信任有加,并不对陆止所说起疑,这些想法不过是一瞬闪过而已,并未深究。

况且,依褚慕语之意,就算迟日暮之死并非自缢,也定是和许倪观及那端尘国主脱不开干系。这一切的事端都是由他们二人所生,冤仇有主,起于他们,便也止于他们即可。何日取了这二人的性命,这积年的仇恨也就彻底结了,至于当年的种种细节,知晓也只是徒添伤悲,不知也罢。

可陆止今日忽又以此事相问,像是一切另有隐情。

褚慕语问道:“可是又和那许倪观有关?”

陆止点头道:“自然有关,迟日暮所经历的种种,无一许倪观在事外。”

“那她究竟如何死的,就没有那么重要了。这条命,我终究会让许倪观来偿。”

“重要。”陆止说得极肯定。

“重要?”褚慕语未明其意。

陆止又饮了一口茶,徐徐说道:“迟日暮死了,是许倪观和那端尘国主害的没错,可褚兄若只是将作恶者惩治,就以为这事彻底了解了,却错了。”

“错了?”褚慕语皱了眉,不解道。

在褚慕语的计划里,一切的终结,当在端尘亡国的那日,到那日,仇恨该是放下了,身上的担子也该是放下了,他便得以畅快悠然,随心所欲,了无挂牵。

可陆止说他错了。

错了么?错在何处?

陆止答道:“是错了。因为迟日暮是因毒而死,而那毒,在她刚入端尘时便已藏下。”

“毒……刚入端尘时……”褚慕语喃喃自语道,忽而,摇着扇子的手顿住了。

他将白纸扇随手合上,一日之内第一次直视陆止,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和白子有关。”

不是询问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什么事实。

如果说惩治作恶者不能令这件事情彻底结束的话,那一定是有些原本没设计在故事线内的人与之牵连。

这个人只会是白子。

游云栖和迟日暮的独子。

那个和迟日暮有着相连的血脉和命运,终究难逃一切是非中心的孩子。

陆止也并未给褚慕语太多思索的时间,他应声道:“没错,和白子有关。”

他转头看了眼还在灶台间忙活着的白子,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在端尘的那半年,许倪观在迟日暮的饮食里下了慢性的毒,毒名‘长夜’,药效平缓,不致命,甚至不易被行医者察觉,中毒者,随毒性积累,沉眠难醒,如坠漫漫长夜。

“而这长夜之毒,恰合端尘国主与许倪观心意,他们无需刻意控制她,便能让她安稳地待在端尘,命魂灯那边也不会有任何异常,那些北边的将士们无法觉察。

“起初醒的时间还稍多些,越往后越难醒来,一日之间,有一个时辰的清醒都算难得。”

迟日暮曾为了一心向往的自由独自穿过北陆的风雪,来到这有着四季更迭,而没有身份束缚的中陆。让她这样的人幽居于陌生的殿宇之中,成日于黑暗中沉眠,而作恶者却借着她的名义,号令着她的族人为他们的大业冲锋陷阵。这样的日子,怕是比死亡都让人难以接受。

想到这里,褚慕语轻声问道:“若非当时她怀着白子,怕是早就自尽于端尘宫中,去了结这一切了吧?”

陆止皱了皱眉,似是对褚慕语的说法有些不满,道:“褚兄此言并不准确,实际上,日暮她甚至连一身两命的自己也从未吝惜过。

“没有母亲不想保护自己的孩子,但迟日暮不仅仅是个母亲,她还是被族人尊为神明的读命者,这个身份让她在面临抉择的时候,必须将族人置于首位。

“那半年时间里,她在端尘宫中想着法子自尽,她要让命魂灯熄灭,让她的族人们不再**人利用,白白抛头洒血,让那些该生在风雪中,长在风雪中的将士们回到北面去,不再掺和中陆的纷扰。

“她愿为之付出自己的生命,甚至愿让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同她一起奔赴黄泉。这是她应有的命,也是白子应有的命,她很清楚。

“可是她做不到。她日夜被看守着,没办法逃跑,没办法求死,少有的清醒时间也许还会被逼迫着写下手谕,去激励她的族人为端尘浴血奋战。

“于是她开始从心底里抗拒醒来,至少沉睡之时,无人逼她写那些违心的手谕。长夜的药效在她这般主动沉睡的人身上愈加明显,有一段时间,她每日都睡着,连一刻钟的清醒都不曾有。

“端尘需要的是一个绝大多数时间沉眠,不会惹出事端,但是偶尔能清醒过来,为他们所用的读命者,而非一个彻底沉溺于永恒的黑夜之中的读命者。可长夜毒性难解,那国主召遍了宫内的医官都无法让她醒来,便四处寻觅游医。

“也多亏如此,通些药理毒理的我才被召来为她诊病。”

陆止平日总称自己是个商人,说话、行事倒也确实带着些许商人的奸猾气。

可褚慕语知道,陆止对商贾之事并不感兴趣,却自幼喜好翻阅医书,研究药材。此人生性凉薄,并无悬壶济世之心,仁心仁术实在算不上,却在用毒解毒方面颇有些研究。

凭褚慕语对陆止的了解,中陆范围内,医术毒术在陆止之上的,满打满算也超不过三人,陆止解不了的毒,也着实甚少,可迟日暮竟经了陆止的医治,最终还是死于毒物。

想及此处,褚慕语问道:“你解不了长夜之毒?”

“是。”陆止眉目黯然了一瞬,带着些自责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长夜之毒藏于血液,积月的毒性累加,难以清除。以毒攻毒尚能缓解几分,可毒性的对冲会对肝肺产生不可逆转的损害。”

听到这里,褚慕语大概了解了当时之事,他轻声说道:“你还是用了以毒攻毒的法子。”

“是,此法虽然伤身,但确是唯一的方法,她不醒着,我难以救她出来。”陆止的声音也很轻,褚慕语很清楚他重提此事时有多么伤怀。

褚慕语微微颔首以示理解,纵使陆止骗过他多次,可他清楚,关于迟日暮的事情上,陆止做出的决定定然是经了仔细思索斟酌的。也许那就是当时那种处境下唯一的解决方法,纵使这法子最终害了迟日暮,也没有理由去苛责。

“你如何救她出来的?”褚慕语问道。

“也是用毒。我制了一款香料,诓骗许倪观说那香药性可缓解长夜的毒性,而那香实际的效用却是致人迷幻,难辨真实与虚影。用香之前我给迟日暮喂下的汤药才是以毒攻毒,暂克长夜的方子,她差不多醒来的时候,许倪观以及周围的侍从们也都陷入了幻境之中,我得以带着她趁乱离开。”

后续之事褚慕语大致猜测得到,迟日暮不肯长久沉睡,陆止又没有别的法子,只能依她之言,给她服药。迟日暮向来体弱,哪里耐得住这虎狼之药,终究沉疴难愈,撒手人寰,独留刚足月的白子于这危机四伏的世间。

他没有问出来,陆止也没有再说。

他们都清楚——话已至此,无需再说得更详细。

“所以,白子身上也有残余的长夜吧。”褚慕语说得平静,却觉得心间皱缩着疼痛,陆止说了这么多,是为了铺垫出什么,他清楚得很,却还是期待听到个否定的答案。

他和白子并无血缘关系,只为当年同游云栖和迟日暮的情分,养育他至今,久了,便觉得像是真的血脉相连。

他一直尽心尽力地护着白子,他清楚白子身份特殊,一旦卷入中陆争斗中,就很容易同他母亲一般成为牺牲者。所以,纵使褚慕语多年来一直在为越轸兴复奔忙,却都瞒着白子。

他总还揣着个不太会实现的愿望,他愿白子活成个平常人,没有一生下来就担在肩上的担子,没有那么特殊的身份和能力,就很简单很平淡地活着。

可他也清楚的,他总不能永远护在白子身边,总不能永远是那个没个正形的说书人,总不能永远是那个成日捉弄徒弟的师父。

虽然有时候,他觉得这样也很好。自己不去管越轸,白子不去管北陆,两个人就只是关系亲密近乎父子的师徒,成日游转与各个城池之间,偶尔说书,此外闲逛,一辈子若是如此,也闲散得醉人。

然,白子终究有他的命,自己也有自己的命。

平淡闲散于他们而言,大抵是奢侈的。

所以,有些时候褚慕语就很希望现在的生活多持续上一段时间,虽然自己需要奔波,但至少白子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必管。

可若这陆止都没办法解的长夜之毒早早地就藏在白子身上……当时迟日暮只过了三月便离世了,若是白子毒发……褚慕语不敢接着想下去。

“是。”陆止一言,打碎了褚慕语最后的一点点侥幸。

“长夜此毒,无可化解,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减弱,在血液中积藏久了,反而会逐渐诱发毒性。白子应该还没有出现过毒发的症状,但依我这些年对长夜的了解,大抵……”

“大抵怎样?”关心则乱,褚慕语此时等不得陆止缓缓道来。

“大抵,多则三年,少则此月,毒性许是就会逐渐显露出来。”

褚慕语感觉到自己握着扇子的指尖僵硬了几分,他竭力让自己稍冷静些,继续问道:“从毒性发作,到沉睡不醒,要多久?”

“三五个月,和迟日暮当时差不多。”陆止答道。

褚慕语闻言,扬了扬嘴角,笑得苦涩:“那你所说的,要为我做的第二件事,难道是将那以毒攻毒的药方予我?”

陆止又抿了一口茶,说道:“也过去十几年了,我一直在寻长夜的缓解之法,寻到了个别的方子,虽也是以毒攻毒,但不会伤及性命。”

褚慕语用冰凉的指尖端起面前更冷的杯盏,将早已凉透了的茶一饮而尽,道:“茶凉了,那边饭菜差不多也做好了,用过中饭再说吧。”

说罢,他将白子唤来,白子撤了桌上的茶具,送回屋内,褚慕语看着白子走开的背影,陷入沉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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