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了吗?
安娜贝尔紧张地盯着硝烟。
说实话她一点都不希望对方死了,就算他们身处一个与世隔绝无法无天的傻/逼棋盘里,杀人这种事情也他娘的不是她能够承担的重量。然而她更害怕从那硝烟里突然再射出一箭命中她身上任何一个地方……她的左臂还在流血,痛觉几乎麻木但动弹不得,还好那支箭不知为何自己烧光了,使她免于被电影主角一般自己咬牙拔出箭头的恐惧支配。
……哦。草。那他娘根本不是箭。是树枝。软绵绵绿油油,雅典娜的象征和平的橄榄树枝,就像是从路边的树上随手掰的。
这到底是什么神器……安娜贝尔理智想把目之所及所有的树都劈成齑粉。
现在她躲在一栋建筑顶部的后面,绞尽脑汁观察着硝烟中任何一点动静。劈下雷电之前她甚至都没能看清他的样子,他戴着棒球帽,脑后扎着个辫子,个头不矮不高,穿着随处可见的运动服,看起来并……并不像个成年人。
应该没死。
她想。
手环什么都没提醒。地图上仍然是两个圆点。地图上……
……
……
有一个象。
在她后面。
“——?!!!!!!”
她几乎尖叫出声,触电般地转头劈下第二道惊雷。
房顶的石砖轰然炸裂,但同一时间,一道纯白的电光便斩断了刚飞起的砂幕,以难以置信的距离,猝不及防地迎面朝她扑来。安娜贝尔魂飞魄散,最后一点本能抓紧锤子,从房顶一跃而至空中,所幸那东西——那人刹住了。他的脚尖稳稳扎在房檐最后一块砖头上,银白色长发随着惯性优美地甩出去,又缓缓飘落在肩。
是女……男的?
安娜看见他的一瞬间居然愣住了。
虽然准确来说,那根本不像个人。长长的白色睫毛,高挺的颧骨和鼻梁,雕刻般面无表情的五官,浑身上下包括皮肤都惨白得几乎发出光来。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那他娘的是什么,和式浴衣?光着脚,手里提着一把末梢青色的剑。那把剑的质感看起来就像什么野兽的骨头,安娜贝尔几乎听见了悲鸣的声音。
——然后,那,东西,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好。”
安娜贝尔一时错愕。
她没来得及想好自己应该回应什么,对方继续说道:
“我在找一个人。”
“……”
什,什么玩意。
“……什么人?”她侧了侧身,警戒着不知死活的黑兵是不是会再次突然发动攻击,白色人偶站在那里在姿势倒是相当松弛,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不知为何却让人有种更加毛骨悚然的感觉。
人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回答:
“白王。”
……
……
安娜贝尔竟无语凝噎。
她呆了半天,才回答:“……我不知道。”
这他妈什么情况??黑方的象现在站在她面前??像个傻缺一样问她你们的王在哪??别说安娜贝尔真不知道,她就算知道也不可能说的好吗。然后让她没想到的、更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后面。这个东西就保持着面无表情转过身去,说了一句:
“打扰了。”
然后就要继续往前走。
一万头草/泥/马踏过安娜贝尔的脑子。
啥玩意啊?
咋回事啊?
操?
“——你他妈给老娘站住啊!!!
安娜贝尔目瞪口呆地大喊。
结果对方还真站住了。一双空洞的眼睛近乎无辜地转过来盯着她。安娜贝尔真的怀疑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是他确实说了找王——见鬼的,既然这样,她就不能让他过去。
我会飞,他好像不会。安娜贝尔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剑,他看起来是个Saber,Saber不应该会远程攻击。
那么……
她握着锤子上升到对方跳起来也无法够到的高度。
“你要对白王做什么?”
“——杀了他。”
人偶的话语如此轻描淡写。
少女的瞳孔一凛。
锤头紫色的电光噼啪闪过。
“不行。”
——说这话的时候,她并没有听见,另一支箭矢破空的声音。
***
王车马现在紧急赶往D7.
纪临风无比庆幸那个兵先了一步,否则他们只差一点,就要踏进不得不互亮身份的战场里。棋盘这一狠招大大出乎张亘铭的预料,这意味着他躲入敌方阵营的妙计如今平添了史诗级的风险。但是纪临风也不知道怎么办,他动作游戏打得行云流水,面对策略游戏尤其是RTS却总活像一个傻子——天呐,在这一点上他居然不得不去听从一个四年级小学生的号令。如果可以他当然更想听殷先生的话,然而那个男人始终只是一句云淡风轻的:"我跟王走。"
纪临风生无可恋,只得提起朗基努斯,狼狈地跟在后面。
他尝试提出往棋盘西侧走会不会更容易碰上步数多的敌车,如果相遇强制亮王就太糟糕了。不过张亘铭嗤之以鼻:"愚民,开局都不敢亮灯的人,不是想苟就是想玩刺客,车是重子,你敢开灯看起来就更有自信,他们不可能马上靠近的。"
虽然一点都不想觉得小学生的话有道理,总而言之纪临风就硬着头皮开着灯,时刻顶着地图祈祷不要出现异状,按照张亘铭的命令,准备顺着白马所在的直线继续向前进发。
……
“说真的,陛下你不怕遇到马?”
“呵。现在才过去一个半小时,除非对方的马一口气朝这边冲过来,但马又不会升变,傻不拉几地直接到这边来没有任何意义。”张亘铭看了一眼手环,“行了,时间到了,过去吧。”
纪临风望向殷先生,殷先生双手插着口袋,远眺着传送门的另一边,好像根本没在听他们讲话。
“……唉。”
他叹了口气。
伸手,淡蓝色的水纹从他的掌心拂开。
“B7.”
——「战场·赫菲斯托斯神庙·已开启。」
然后炽烈的热风扑面而来。
纪临风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以为自己身处地狱。
他知道每个区域的时间都不相同,E7刚刚破晓,D7突然月黑风高,C7又瞬间烈日当头,但……但至少每一个都绿草如茵,树木围着山坡茂盛生长,小小的白色建筑穿插在绿荫之间,而这里,万物焦枯,岩浆在干裂的石缝里流动。方圆几百里一片荒芜,只有一座像是神庙的黑色方形建筑,在火红的天空与地面缝隙中央矗立不动。
“操,什么几把玩意,副本?”
小学生在背后大声爆粗,结果被殷先生一脚踢中屁股,差点扑进岩浆里。
“……战场。”
纪临风听见殷先生嘀咕了一句。
踏入B7的瞬间,他也听见了手环里传来的声音。同样的话语不久前才刚响过一次,纪临风登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打开地图看了一眼——
果然,地图上出现了第二块红色的区域。
“……”
位于地图的左上角。
A8.
B8.
A7.
……
B7.
“陛……陛下。”
纪临风很冷静,但他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呃,傻不拉几,来了。”
和B7的红格子里一同亮起的,还有四个棋子。三蓝一红。三个蓝色围拢在一边,红色的单独站在另一边……并且毫不停歇地仍旧在向这里进发。
“C……”
张亘铭说了一个音节,然后同时捂住了屁股和嘴。
他回身贴在传送门上,但王一次只能走一格,这个三十分钟之内,他再也动弹不得了。
“三对一……应该还行吧?”纪临风挠了挠头,虽然他一点都不想和人对战,但殷先生这个人给人的安全感实在是太强了,强到无法想象任何他失败的画面。小学生回过头来之后就抽出了他的法杖,惶恐地用双手抱紧,抖抖索索地骂道:“废……废话?!三……三对一你们还敢给……给我输?!”
殷先生没掏出任何武器。他看了一眼地图,十指交握,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吧声音。
"……"
于是纪临风也转回头,暗暗握紧了枪。
他唯一有些在意的事情是——所有的灯都亮起来了。他难道不知道这里有三个人吗?一对三孰优孰劣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为什么敌人还在前进?
他有后手?
他的神器?
还是他……
单纯地没看地图?
纪临风不知道。他觉得自己硬猜也猜不出来。三个人站在原地不动,就等着马走过来,殷先生不动声色地跨步站到最前面,用身体挡住了他和小学生。
……
……
几分钟后,一个人影踩着干裂的大地,出现在了火红色的地平线中央。
……看清的瞬间,纪临风愣了一下。连手中的枪都竟不由松了半截。
然后那人也停了下来。
高跟鞋敲击石板的清脆声音戛然而止。
她撩起耳畔扎成细麻花辫的一缕头发,弯起眼睛,轻轻地笑了。
PS:①封锁:用一个棋子(理想的是马)直接地直接地放在敌兵前面,阻止它前进。